“每個人要十點功勳值, 我們三個一共就是三十。”
“省著點吃夠我們整個隊吃兩天了,拿來看熱鬨的話很虧。”
“我覺得不行。”
摳門三人組瞬間達成了一致,儘管現在十三人小隊已經有接近五千點的功勳值, 其中大部分還是從肥羊無雙小隊那兒宰來的,但是他們還是舍不得。
不過想起牛長老先前說的“想辦法偷學妖族醫修們的長處”, 三人組還是不甘就這樣離去。
蘇意致托著下巴思忖片刻, 最後揚出最乖巧可愛的笑容,仰著小臉衝值守在藥師殿外的妖兵走去:“這位大哥, 我們不是來看病的,我們是來替人看病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臉上有些自矜之意:“你們聽說過丹鼎宗嗎?你們聽聞人族那邊新出了三位力壓懸壺派弟子的天才醫修嗎?”
妖兵很不耐煩地看著他, 冷聲回答:“懸壺派聽過,黃榜第二的蘇留白大人就出身於此, 至於丹鼎宗還有什麼三天才,那是什麼牛馬玩意兒?”
蘇意致臉上的笑容幾乎坍塌破裂。
啟南風跟俞幼悠隻好把心碎的他拉回來,後者猶自沉溺於憤怒之中:“我盛名如此, 他居然沒聽說過?!”
“太正常了,你看我們在四境連人族的八卦都聽不來及,哪兒功夫關心妖族的八卦,他們估計也是這樣。”
俞幼悠摸了摸蘇意致的腦袋:“南風說得對,而且咱們丹鼎宗一百年沒人來過了,他們不曾聽聞也不過分。”
蘇意致不甘心, 雖然知道自己籍籍無名了, 但是他為了省下那三十點功勳值, 還是又上去問:“沒聽過也沒事, 那你放我們進去給人看病就是了, 沒人規定藥師殿必須要名醫才能進吧?”
妖侍無情地打消他的念頭:“不好意思, 藥師殿有明文規定,這裡不接受人類藥師加入。”
“……”
慘遭歧視的三人站在藥師殿外麵,深覺發財的道路被堵死了。
“偌大的藥師殿卻容不下小小的我們。”啟南風一聲歎息,然後帶頭蹲了下來,在芥子囊裡翻出了一塊油布墊在地上坐下,這還是先前在黑市擺攤用的。
他仰頭看向妖兵,詢問:“黑石塔總沒規定說不準在門口擺攤吧?”
妖兵想了想,索性摸出一本小冊子一條條地翻閱,最後不情不願地回答:“沒有這條規矩。”
善於鑽規矩漏洞的三人樂了。
蘇意致跟俞幼悠見狀,馬上有樣學樣地盤腿坐下,後者還順便摸了張紅布出來,上麵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大字——
“治病救人價更廉!”
這也是先前她在黑市擂台邊上幫人接腿的時候打出來的招牌,雖然瞧著跟凡間的赤足大夫有點像,但是每每在黑市上擺出來都能引得賭狗們蜂擁而來。
可惜這次眾修在這兒擺了大半個時辰,中途也有許多負傷的妖修路過,他們都隻是冷漠地瞥一眼這奇怪的三人組就徑直走入藥師殿了,連上來問詢價格的人都沒一個。
最後就連那個妖兵都看不下去了,他不冷不熱地提醒這三人:“把你們的攤子收走吧,我們妖修除非重傷,否則都不會來藥師殿的,但是哪個重傷的敢把自己的命交到人族修士手中冒險?這裡不是你們能騙錢的地方,趕緊走!”
待在這兒像要飯似的,不知道藥師殿是整個黑石塔最尊貴之地嗎?
要飯三人組的心理素質卻很強大,最樂觀的啟南風甚至開始分析起了南境道友們窮酸的原因。
“南境回春門的幾位師兄跟我們一樣,進不了藥師殿,也得不到妖修們的信任,偏偏妖都的人族修士又太少,空有一身醫術卻掙不到錢啊。”
“不過我們比他們好一點。”
兩個少年默默地看向了俞幼悠,確切說來是看向她的腰,並且露出了迷之笑容。
“再等等,要是再過半個時辰還沒人來我們就讓小魚……”
啟南風的話還沒說完,頭頂方忽然傳來一聲冷硬的責問:“你是如何看門的?我們藥師殿門口竟蹲了三個乞丐!”
三人組齊刷刷抬頭,看向說話的人。
這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臉上生有幾片鮮紅色的鱗片,嘴巴咧得極大,快要到耳根位置,唇上飄著兩根紅色長須,瞧著應該是某個水族妖修。
他手中握著一塊綠色的晶石,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三人,而後慢慢地落向了俞幼悠邊上那塊寫有“治病救人價更廉”的紅布招牌,眉頭逐漸皺起:“果然是卑劣的人族,隻有你們才敢拿彆人的性命來行騙!”
一口將三人認定為騙子後,水族妖修淡然地睨向了妖兵,冷漠道:“你們就是這樣看守藥師殿這等重地的嗎?什麼東西都敢往這兒湊,影響到我們救命該怎麼辦?”
妖兵不想違反規定,不過對方是綠色功勳者,還是地位尊貴的藥師,他隻能低下頭恭敬解釋:“鯉於敬藥師,藥師殿並沒有禁止人類在外麵擺攤,而且他們說他們也是藥師……”
鯉於敬掂了掂手中的綠色晶石,嗤笑了一聲,看著地上的那三個小可憐蟲。
“他們也是藥師?你知道想成為藥師有多難嗎?這些年我見過的人族可太多了,無一不是想要鑽營取巧的卑鄙小人,想騙我,沒門!”
很明顯這個鯉於敬是個徹頭徹尾的種族主義者,他話語中滿是對人族修士的輕蔑,到後麵甚至懶得再搭理三人了,直接對著妖兵擺了擺手:“把這三人攆遠點,不然真有蠢貨被他們騙了,我們藥師殿的名聲都會被影響。”
就在這時,有幾道身影朝這邊匆匆走來,為首的紅琅驚喜地喊了一聲——
“藥師大人!”
鯉於敬轉過頭,也看到了紅琅和她身後的豬妖。
他撚了撚細長的胡子,笑了笑:“原來是紅琅啊。”
紅琅的腳步一頓,她原本是看到了角落裡的俞幼悠三人才過來的,沒想到卻在這裡遇到了熟人。
鯉於敬就是他們先前結識的那個藥師,對方曾出手幫他們治過傷,價格比藥師殿優惠了三成。
紅琅很是感激地同鯉於敬問候:“紅琅見過鯉藥師。”
鯉於敬掃了一眼她的腿,看到上麵包紮的布條後,輕撚了撚胡子淡聲道:“又受傷來找我了?不過先說好,你們現在看病可不能再便宜了,都得按著藥師殿的價碼來。”
紅琅愣了愣,她下意識地看向悠哉悠哉托著下巴一臉看戲模樣的俞幼悠,然後再看向鯉於敬,略尷尬地開口:“鯉藥師,其實……”
“沒有其實。”鯉於敬將手背在身後,紅色的胡子因得意而止不住地往上翹,“我現在是藥師殿的正式藥師了,身份不同往日。”
紅琅倒還好,她身後的豬妖忍不住了,難以置信地問:“您先前不就說自己是藥師殿的正式藥師嗎?!”
鯉於敬所說的便宜三成是相較於藥師殿正式藥師們而言的,可如果他不是,那他收費反而貴了不少!
現在豬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先前怕是真的上當了。
偏偏坐在牆邊上的三人組一邊嗑瓜子看熱鬨,一邊還在點評——
“好可憐啊,真的被騙了。”
“我先前問了下,不是藥師殿正式藥師的話,市場價會便宜一半呢。”
“你看豬豬都快哭出來了,你們就彆再揭他傷口了。”
豬妖是真的快哭出來了,因為這個鯉於敬是他在飯堂認識後介紹給隊友的。
“早知道水族的人狡猾……沒想到他們能比人族修士還奸詐!”他很是懊惱。
妖族修士大多坦率直截,不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其中水族就比另外兩族要狡猾得多。
鯉於敬胡子一抖,直接無視掉了豬妖的憤怒,笑眯眯地看著紅琅:“看在是老顧客的份上,這次給你少十點功勳值,怎麼樣?”
紅琅臉上沒有憤怒,她這會兒平靜得不合常理,極其客氣地回答卻又疏遠地回答:“多謝鯉藥師好意,不過不用了。”
她微屈膝,半蹲在地上,與俞幼悠三人視線平行,而後以手按在胸口將頭垂下,隻露出自己那對毛絨絨的狼耳朵。
這在妖族是很高的禮節,紅琅更是金丹期的強者,怎麼也不該對那三人低頭。可是紅琅卻覺得三位曾救她性命的藥師值得這般鄭重對待。當時離開時眾人還曾憂心人族修士在用某種手段騙他們,但是七日過去,連她在內的所有受傷隊員都痊愈了。
再抬起頭後,紅琅定定地看向俞幼悠,冷豔的臉上浮出些許微笑:“您的藥……現在還願意賣給我們嗎?”
俞幼悠把瓜子殼往啟南風手裡一塞,拍了拍手後將它伸到紅琅的麵前,笑容燦爛。
“當然,我們歡迎所有回頭客。”
啟南風和蘇意致神情亦是輕鬆。
“果然,我就說再等等就有客人上門吧。”
在路過鯉於敬旁邊時,這兩人還陰陽怪氣:“所以說啊,當藥師跟賣棺材一樣,還是要童叟無欺才會有回頭客嘛。”
“……”
邊上的妖兵憨憨的撓了撓頭,感歎:“原來他們真的是藥師啊?”
“胡說八道!”鯉於敬扯著胡子駁回妖兵的說法,很快,被掃麵子的憤怒就變成了看穿真相的睿智。
“無雙小隊的人還是太天真了,竟然真的輕信了人族修士的謊言。嗬,等他們到時候傷勢惡化再來求我的時候,我可不會再給他們優惠了,到時候他們才知道什麼叫追悔莫及啊!”
無雙小隊的人跟在三人組後麵,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緊張。
像他們這種小部落出身的妖修,能夠結識一位靠譜的藥師就等於性命多了層保障,隻是畢竟先前沒跟人類修士打過交道,還曾經意圖打劫對方,怎麼都不算是友好開局。
而且說是買藥,其實主要還是想要找借口同這三個藥師交好,慣來直來直往的走獸一族不像水族那般能言善辯,這會兒紅琅的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糾結著不知如何開口。
最後俞幼悠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站定,轉身率先打破這片安靜:“你把布解開,我先看看你的傷口再給你開藥。”
雖然她是貪財,但是醫修的職業道德卻不會忘,紅琅跟她沒仇,她總得替人看看傷勢再開藥不遲。
上一次傷得最重的其實是紅琅,不過她修為最高所以沒像隊友那樣昏過去,但是現在隊友都好了,唯獨她的傷還沒有愈合。聽到俞幼悠的指示,紅琅依言解開了綁在腿上的布條,大方地將一隻筆直修長的腿伸過去。
近距離接受長腿暴擊的俞幼悠心裡一個咯噔,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腿……平時看著好像也不短啊?怎麼這一對比就不對勁了呢?
好在這時候蘇意致也過來觀察傷口了,他皺著眉一邊打量一邊診斷:“被異獸侵蝕的痕跡是消失了,但是傷口有反複裂開的跡象,你是不是隨便包了下就又去戰鬥了啊?”
俞幼悠趁機看了眼蘇意致的腿,嗯很好,心理平衡了。
在得到紅琅肯定的答複後,俞幼悠一邊翻了三粒止血丹給她,一邊很認真地叮囑:“每天吃一粒,這三天彆再打打殺殺了,就當給自己放個短假。”
語罷,邊上的啟南風已經麻利地開始給紅琅的傷口撒了點藥粉,順便幫她包紮起來。他給盾修們包紮傷口練出了一門好手藝,就連俞幼悠都沒他包的快。
紅琅有點受寵若驚,她不知所措地握著那三粒止血丹問:“一共是三百功勳點嗎?我這就……”
“不用,說了給你熟客價了,一共三十,藥粉就當送你的了。”
這丹藥的原材在黑石塔其實都可以兌換,而且平均每粒成本隻在三功勳點左右,俞幼悠本著韭菜不能一茬割完的原則給了無雙小隊一個合理的價格。
而且她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
俞幼悠笑眯眯地看向紅琅,和聲細語地同她商量:“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們的技術過關價錢也合理了吧?”
紅琅怔了怔,而後點點頭:“是的。”
除了頭一次打劫他們例外,這次賣藥的確便宜得超乎紅琅的想象。
俞幼悠搓了搓手,很期待地問:“那你肯定會把其他小隊介紹到我們這兒來看病對吧?”
紅琅有些尷尬地開口:“這……恐怕有點難。”
看到三人組複雜的眼神,紅琅心中竟詭異地浮出一絲愧疚,她如實道:“我們無雙小隊的隊員全是小部落的妖修,出來以後也並不認識其他人,所以……”
更重要的一點,哪怕是耿直的紅琅也沒好意思說。
妖修們都信不過人族修士,他們寧願花高價去藥師殿,也不可能來找人族看病的。
即便是無雙小隊這群人,要不是當時被俞幼悠強行“講道理”說服,他們怕是死也不願意讓人族修士給自己看病的。
萬一人族修士借著看病的由頭突下毒手怎麼辦?過去並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送走紅琅後,蘇意致垂頭喪氣:“發財的道路就這樣被堵死了,我恨。”
俞幼悠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另一隻手卻摸了摸自己腰。
她覺得這路還沒被堵死。
*
接下來的幾天裡,十三人小隊又開始了高強度獵殺異獸。
跟著吃飽喝足的黑足貓終於徹底信任這群人族修士了,也可能是因為他年紀小,物種歧視的念頭還沒有根深蒂固,反正他是覺得這群人族修士要比先前遇到的某些妖修要靠譜。
以前他也曾賣過異獸行蹤給其他隊伍,結果他們在找到異獸後要麼拿兩塊異獸肉打發他,要麼就企圖拿他當吸引異獸的誘餌,要不是他個子小巧容易逃竄,恐怕早沒命了。
十三人小隊還是頭一個給了雙倍尾款的隊伍。
也正因如此,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未成年妖修,這些流浪的小貓小狗們生活在妖都的角落裡,對於各個消息最是靈通,不多時便將把異獸的行蹤賣給了十三人小隊。
俞幼悠一群人也很講信用,每次出門殺完異獸回來後,都會捎上那隻提供消息的毛絨絨進飯堂去痛快吃一頓。
在外麵又奔波了六七天的眾修眼睛都餓花了,衝進飯堂後就分散著奔往心儀的菜肴前。
若俞幼悠沒看錯的話,就連素來最是溫柔端莊的張浣月都悄悄地掐了個口訣,用靈力加速衝了出去。
蘇意致不挑,他就這最近的位置拿了盤食物,一邊啃著烤排骨一邊嘟囔:“可惜這次沒遇到像白寧道友那般熱心的好妖修了,飯錢還得咱們自己給。”
剛端了油酥三脆的啟南風從不遠處走來,聞言笑道:“我們餓七天才吃一百五十點,算下來一人每天也就一兩點,其實也不貴。”
俞幼悠埋頭吃著鐵板魷魚,不過一口咬下去,一股鐵鏽味在口中蔓延開來,與此同時一滴血也滴答濺落到雪白的盤子邊緣。
她放下盤子,抬起頭很冷靜地問兩個好友:“有帕子嗎?”
蘇意致跟啟南風被嚇了一跳,兩人馬上反應過來,前者飛快地翻手帕給她擦鼻子和嘴角溢出的鮮血,後者則扶住了她:“你又犯病了嗎?!”
“嗯。”俞幼悠挺遺憾地看著還沒吃完的鐵板魷魚,補充道:“不用急,我吃飯前就覺得有點疼,所以提前吃了粒止痛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