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女修都是來曆不凡,最後留在屋內的竟然隻剩下崔能兒和那個來自凡間的大小姐。
崔能兒深深地看了俞不滅一眼,最後對那位凡人道:“你先和外麵那位長老照顧他。”
那位少女驚慌道:“姐姐,那你呢?”
崔能兒麵色沉重道:“我要去北境懸壺派請蘇真人,那是唯一能真正救下不滅的人了!”
……
俞不滅陷入了昏死之中。
他隻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深淵之底,被沉重而黏膩的淤泥包裹著無法掙脫。
俞不滅尚存的那絲理智在瘋狂地喊著讓自己清醒過來,然而附骨草正如它的名字那般死死地紮根在他每一存骨血之中,在其他靈毒的堆疊和催動下,毫不留情地發揮著它的作用。
附骨草能讓人沉陷於內心深處最恐懼的噩夢中。
俞不滅眼前的畫麵不斷扭曲,先是一頭可怕的銀色巨狼在月夜之下將他踩在巨爪之下,而後又是一頭元嬰期的異獸衝他的頭咬下,最後卻是化作了一片刺眼的紫。
他分不清這是幻境還是真實,隻看到那道可怕的紫色天雷又朝著自己劈下來。
而且這次他竟然沒能暈過去,而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肉被天雷劈爛,那五條靈脈也在瞬息間粉碎,靈力好似泄閘的洪水一般奔湧而出。
從那至高無上的渡劫境掉到化神期,再落到元嬰,金丹……最後又重新變回了凡人。
變成了誰都可以揉捏,誰都能將他踩在腳下的凡人!昔日那些恭敬稱他為不滅劍神的人如今嗤笑著叫他廢物,那些不入流的散修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俞不滅終於知曉自己最畏懼的是什麼了。
他的理智瘋狂地呼喊著這是夢,這不是真的,然而就在他即將從幻境中掙脫出來時,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靈毒再次無聲無息地將他的理智淹沒。
又是一道紫色天雷落下……
“啊!”
屋內的俞不滅發出痛苦的嘶吼,原本還在邊上照看的那個少女臉色蒼白地躲出去了,她指著裡麵的人驚慌道:“他……他好像瘋了。”
“瘋了?!”
難不成是被天雷劈壞了腦子?內務長老連忙進去查看。
然而長老一眼望過去,臉色便又蒼白了一些。
俞不滅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屋內的所有東西都被他暴動的靈力摧得粉碎,想來方才那少女要是慢一步出來,怕都要死在他手上了。
然而讓長老驚懼的不是這個,而是俞不滅的修為。
才過這麼會兒功夫,他竟然又跌落一個境界了。
……
西境那位渡劫境的老佛修收回靈力。
他察覺到了,方才那隻躁動不安好似隨時都會衝出深淵的可怕渡劫境異獸沒能掙脫深淵的束縛,它在不甘的嘶吼之後,又潛回了深淵底層。
老佛修護著後方的修士後撤,他暗暗地看了眼頭頂逐漸凝聚的劫雲,一聲長歎後將自己的修為壓製到了化神境巔峰。
劫雲退散。
然而也就在這時,他聽見後方有人呼喊:“東境雲華劍派的不滅劍神飛升成功了!”
下方的金色結界後麵傳出歡喜的呼喊聲,然而老佛修卻逐漸皺起眉,疑惑地看向了東邊。
不對,若是真有人飛升成功,自會降下靈雨澤沐蒼生大地,哪會這麼平靜呢?
萬古之森東境範圍內。
異獸潮依然在瘋狂肆虐,然而在內圍的一眾修士卻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同。
方才他們明顯可察覺到靈力在消失,但是現在卻突然止住了。
而先前一直在自行坍塌的中州古城牆竟然也不再潰敗,仍然存留的那幾段高聳城牆立在幽暗的叢林之下,古城最裡麵,那些即將湧出來的異獸好似在覬覦著什麼,又慢慢地縮了回去。
然而已經衝出來的那些化神期異獸卻不會選擇回去,而是不要命地朝著外圍衝出來。
天盾門掌門扛著一麵巨盾吃力地在後麵追趕著,順便大著嗓門呼喊——
“百裡道友啊!等等老子啊!前麵有一群元嬰期的異獸啊!臥槽還有三隻化神期異獸!”
後麵丹鼎宗的掌門和馬長老就追得更慢了,畢竟是丹修,跟同階的盾修和劍修比起來還是太柔弱了。
天盾門的狂長老回頭看了一眼,急得隻想跺腳。
最後,天盾門的兩個盾修扛起了丹鼎宗的兩個丹修就往前衝。
丹鼎宗的掌門是個身著七彩袍的長發老頭,他被盾修的舉動驚到了:“你們要乾嘛!”
盾修粗聲解釋:“扛著跑更快啊!”
馬長老竟然沒罵人,他想起了四境大會上俞幼悠三人組被狂浪生他們扛著跑的畫麵,一時間安靜如雞。
原來你們天盾門不論地位和修為,都是些鐵憨憨。
結果天盾門的盾修還嫌棄他們:“你們丹修也真是,平時彆整日地窩在丹房裡抱著丹爐不撒手,多少也該注意點煉體,順便多練習下禦空術,被異獸追的時候都能飛快點啊!”
馬長老正打算罵罵咧咧,丹鼎宗的掌門先開口了——
“再多說一句,待會兒被異獸傷了沒人救你們。”
倆盾修老頭閉嘴了。
馬長老樂了,對下麵的狂長老催促:“老狂你他娘的快些啊,駕!”
很快的,他們追上了前方的百裡空山。
驚鴻劍的劍氣縱橫在異獸群之間,生生地殺出一條血路,而那道黑色的身影則不斷朝著前方殺去,將那些沒有理智的異獸生生地攔截在劍氣建構的防線之後。
那三隻異獸被他的劍氣一阻,而後便似尋到了集火的目標,齊齊朝著百裡空山襲來。
然而他沒有半點驚恐。
自記憶伊始,他這一生便在不斷地同異獸廝殺,還是隻幼狼時,他就敢孤身深入異獸群中,而後回到四境後,萬古之森中便一直有這樣一道孤單而強大的身影。
正如他回答掌劍真人那句話,他的劍是為了斬殺異獸而存在。
就在百裡空山準備持劍對上異獸時,兩麵巨盾砰地矗立在他前方,與此同時一層防禦結界也出現在他的周身。
底下的兩個盾修喘著粗氣,以全力維持著防禦結界。
他們大喊:“百裡道友,放心上,我們給你牽製住!”
與此同時,數枚丹藥也被飛擲到百裡空山的手上。
丹鼎宗的兩個老丹修一邊用丹爐粗暴地砸著邊上的元嬰期異獸,一邊高聲道:“這是增益的靈丹,不收你錢,快吃!”
眼下萬古之森的靈力連外界都不如,不吃藥還真的不行了。
百裡空山的劍隻停頓了片刻,他咽下那數枚靈丹,而後飛身迎上最近的那隻異獸。
忽然之間,一隻化神期異獸猛地一踏腳,卻見幾位修士的腳下驟然出現了無數根利刺。
底下持盾維持防禦結界的盾修也好,正一邊砸異獸一邊煉製異獸血的丹修也罷,都被這地底的尖刺打了個猝不及防。
與此同時,另一隻化神期異獸倏然轉向,凶惡地朝著底下四人衝擊而去。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際,百裡空山硬生生地轉變了劍勢,將自己的後背無防備地朝著方才正在激戰的那隻異獸,義無反顧地持劍飛向底下的那隻異獸!
驚鴻劍上凝出無數的寒霜,被暗紅色的血洇得無比妖冶。
那持劍的劍修似風一般擋在四人前方,揚劍狠狠一斬!
當劍下意識轉變方向的這一瞬,他好像有了第二道題的答案。
……
俞幼悠的腦子昏昏沉沉,身體亦是沉重得無法挪動。
她為了將靈毒完美送入俞不滅的體內,將靈毒死死地藏匿在自己的靈力之中,以至於她也被侵染了些許靈毒。
也不知究竟是哪幾味毒中得最深,此刻俞幼悠整個人如同被火燒一般灼痛難忍。
在強烈的眩暈感過後,她的身體好似被撕裂一般,最後出現在了一片密林的上空。
“砰!”
銀色巨狼的身體連續砸斷了好幾根樹枝,最後重重地跌落在一片枯枝爛葉之中。
它甩了甩腦袋恢複神智,勉強化回人形,而後鬆開嘴。
那條銀色的繩子剛才被她死死咬著,另外那頭被綁著的斷指和戒指也還沒丟。
俞幼悠想把戒指從斷指上扒拉下來,卻怎麼也沒法,她隻能暫時作罷,先將它藏回了芥子囊中。
隨後,她顫抖著手將先前備好的諸多解藥大把大把地塞入口中。
隻是這些靈毒都是奔著無解的方向去的,所以俞幼悠這些解藥也治不了根,隻能勉強緩解現在的痛苦。
俞幼悠靠在古樹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笑。
自己這才沾上一點兒就難受成這樣,那享受了絕大部分靈毒的俞不滅該得多舒服啊?
她靈力被壓榨得隻剩丁點兒,這會兒靈毒又在發作,連手都快抬不起了。
俞幼悠大口嚼完一把靈丹,無力辨彆自己是在何處了,最後隻能摸出雙生爐,催化它變大後將自己罩在裡麵。
這玩意兒是偽仙器,又有她的烙印在,比什麼防禦法寶都好用。
在那片七彩的光芒中,俞幼悠安心地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