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朱雀橋 畫七 8586 字 11個月前

胡元心底叫苦不迭。

明明好好的一個回門日,先是殿下被那個不知所謂的庶女氣得險些拂袖而去,麵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再是宮裡突然傳來密報,一代帝王生命垂危,太子爺隻好先行一步入宮。

他這好容易等來了太子妃,卻又突然下起這樣大的雨來,若是再惹得這位染上風寒……

太子爺真能要了他這條老命。

因著這樣大的雨,馬車行得十分慢,街道上的碎石子與坑窪更成了一種障礙,陳鸞被顛得有些難受,皺著眉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分明昨日晨間,她與紀煥才去敬過茶,昌帝雖然臉色有些蒼白,卻還能起身走動,更與紀煥談了好一會的話。

怎麼這樣突然,今日就不行了?

是另有隱情,還是命該如此?

流月拿了乾淨的帕子替陳鸞擦拭額角,也不敢說什麼話。他們的這輛馬車,儼然成為了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孤舟,艱難而緩慢地往前漂流。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駛進了宮門,深紅色的大門緩緩合上,身後鬨市朦朧的影子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在暴雨中巋然不動的巍峨皇宮。

等終於踏進毓慶宮的門,陳鸞手指頭冰涼僵硬得不像話,而原本兩片嫣紅的唇/瓣,也儘失了血色,儼然成了雨中的落湯雞。

“外頭落這樣大的雨,娘娘怎麼這時候回來了?可彆染上風寒了,葡萄,你去請太醫,動作快點。”蘇嬤嬤見狀,本就嚴肅的神情更見厲色,她攙扶著陳鸞在墊著軟裘的小凳上坐下,一邊道:“老奴已命丫鬟去準備熱水了,娘娘得儘快沐浴,好洗去身上的寒氣。”

這樣的節骨眼上,哪還有什麼功夫請太醫呢?

陳鸞閉眼,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道:“嬤嬤先彆管那許多了,扶本宮去沐浴。”

胡元湊過來在蘇嬤嬤耳邊低語幾句,蘇嬤嬤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穩著聲音道:“難怪方才聽幾個不懂事的丫鬟說,隱約見到有羽林軍將各宮都圍了起來,我還估摸是雨大,她們自個唬自個的呢。”

陳鸞聽了這話,猛的睜了眸子,看向蘇嬤嬤,問:“嬤嬤的意思是說,有羽林軍將整個後宮都圍起來了?”

這樣的大事,誰也不敢妄加多言,蘇嬤嬤神色肅穆,皺著眉道:“先前幾個丫鬟去領新來的緞子,回來就說有穿著鎧甲的士兵將明蘭宮,翊坤宮都圍了起來,就連太後的佛堂都沒能幸免,老奴以為是雨下大了,她們看走了眼,便嗬斥了幾句打發了。”

陳鸞與胡元對視一眼,都瞧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之色。

看來昌帝病危一事,不出意料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沐浴之後,陳鸞才稍微覺著好過了些。蘇嬤嬤為她選了一身淡色的長裙,簡單又不失莊重,就連頭上的簪子,也是最質樸無華的玉簪。

蘇嬤嬤是宮裡的老人,萬事都有分寸,有什麼拿捏不準的事交給她,陳鸞十分放心。

陳鸞到養心殿的時候,無一人阻攔,也沒人說話,就連通報聲都沒有,竟這樣讓她暢通無阻地進了。

安靜,安靜到有些詭異。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話從來不假,陳鸞每一步都行得心驚膽戰,手裡頭攢著的帕子鬆了又緊,直到繞過一麵龍鳳交纏的屏風,她腳步才停了下來。

心跳得如同戰場上敲得正酣的擂鼓一樣。

皇帝的龍榻前,烏泱泱跪了十幾個人,有的陳鸞一眼都認了出來,比如麵帶悲戚的許皇後,眼中蓄淚的雲貴妃,以及跪在皇後身側的紀煥,男人脊背挺直,如同懸崖峭壁的縫隙裡生長出的蒼鬆,屹立風雨而不倒。

不知怎的,陳鸞竟從一個背影中,瞧出了些許的寂寥與落寞來。

還有的是陳鸞從未見過的生麵孔,無不例外都是一身鎧甲,腰佩長劍,氣勢森然的大將。

竟就這樣進了帝王的寢宮。

陳鸞心中一凜,默不作聲地跟著跪了下來,眸子低垂,一聲也不敢吭。

事實上,也根本輪不到她吭聲。

外頭的雨越落越急,越落越大,養心殿內殿,帝王榻前卻出離的安靜,靜到能聽到那武將鎧甲間的碰撞聲。

“父皇!”清亮悅耳的聲音中夾帶著哭意,陳鸞同其他人一起抬頭,就見紀嬋一身杏色宮裝,像是才得到消息趕來一般,越過眾人跪在昌帝的床榻前,泣不成聲。

陳鸞多少能理解紀嬋的心情,作為唯一的嫡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囂張任性,肆意妄為,陳鸞卻知道,這些名聲,全是昌帝縱出來的。

諸多皇子皇女,實則隻有皇後所出的嫡公主紀嬋,才是昌帝的心頭肉,其他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咳咳……”過了許久,床榻上終於傳出了虛弱的輕咳,那聲音就如同搖曳在風中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一樣。

“父皇。”紀嬋聲音哽咽,抓著昌帝的手模樣無助得很。

“都……都來了?”昌帝由太監總管扶著靠在了軟枕上,目光依舊銳利,緩然出聲也蘊著無法忽視的天子威嚴。

陳鸞一抬眸,見到了昌帝烏紫的嘴唇以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他知道自己生命已走到了儘頭,十分平靜地宣布著後事。

“朕駕崩後,著皇太子紀煥繼皇帝位,爾等皆為朕左膀右臂,也是我朝肱股重臣,日後必得儘心輔佐太子,揚燕國之威名。”昌帝說這一大段話十分吃力,說完便躺在軟枕上狠狠喘了幾口氣。

丞相以及跪著的那些武將皆對著龍榻磕了個頭,神情肅穆,兩代帝王的交接由他們見證,這是無上的殊榮,也是莫大的哀傷。

“父皇,您彆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紀嬋泣不成聲,而後側首看向跪在床側隨時待命的太醫院院首,怒道:“本宮昨日來瞧的時候,父皇的身子尚還是好好的,今日病情怎麼就突然惡化了?”

“都還杵著做什麼?快去開方子熬藥,若治不好,太醫院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昌帝由著她胡鬨,最後扯了扯嘴角,最後做了一回慈愛的父親,“嬋兒,父皇走後,你莫再肆意胡鬨,有空了就多陪陪你母後,要聽話一些。”

這樣的囑咐昌帝先前說過許多遍,可沒有哪一次,能像這回一樣讓紀嬋哭著一疊聲的應下。

反倒是許皇後麵色始終平靜,甚至十分從容地替紀嬋擦了眼尾的淚珠,聲音悅耳:“早該是嫁人的年紀了,皇上以往一直念著,今日趁著諸位都在,便定下人家吧。”

外頭雨勢稍緩,昌帝挪了挪身子,握著發妻的手,笑著道:“挑來挑去,總覺得都不如意,皇後日後慢慢相看,挑個好些的,不拘富貴權勢,真心待嬋兒就好。”

陳鸞心中震動,人人皆言帝王家最無情,可此時此刻,那臨死的帝王就如同普通的父親一樣,憂心女兒的婚事,不敢擅自做主,怕她不喜,又怕對她不好,憂思重重,左右為難。

許皇後但笑不語,默了片刻後輕聲慢語道:“往日您總說晉國的皇太子不錯,臣妾瞧著他也算誠心,不若今日就為嬋兒定下這樁婚事?”,新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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