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床榻上起身,一直在門外候著的流月與葡萄聽見動靜,相視一眼,急忙掀了簾子進去,見了陳鸞身子微福,麵上布滿笑意,連聲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陳鸞黛眉微挑,倒也來了些興致,含笑撫了撫眉心,問:“好端端的怎麼突然道起喜來了?今日是什麼好日子?”
葡萄心直口快藏不住話,一邊讓小宮女將盥洗盆端進來,一邊道:“早間皇上離去的時候,特意吩咐奴婢們,叫娘娘醒後便收拾收拾,遷到明蘭宮住著。”
僅這麼一句,便已表明了帝王的態度。
明蘭宮那是什麼地方?向來是曆代皇後所住之地,往往意味和象征著六宮之主,母儀天下。
原本就是如今陳鸞該住的地方,可因為前朝左相一派的態度,以及國公府與那幕僚之間的牽連太過微妙,這才一再推遲。
直到昨日,左相司馬南的那番誅心之話,此舉意圖昭然若揭,所有人都認為在這樣的當口,新帝會有所退讓。
包括陳鸞也這樣認為。
她目光有些飄忽,望著毓慶宮外院那棵樹冠極大的棗樹,聲音也帶上了零星的笑意,輕輕頷首,道:“也罷,用過早膳再搬吧,你們辛苦了。”
不過一個早上的時間,毓慶宮那位遷宮明蘭宮的消息便傳遍了前朝後宮,再聯想到昨日新帝是宿在毓慶宮的,頓時心情有些微妙。
這樣的枕頭風,也太厲害了一些。
而於此同時,朝堂之上。
陳申才得了消息,心情很是不錯。雖然陳鸞那日揚言與鎮國公府斷絕關係,但其中錯綜複雜的牽扯,自然不是一句話可以消除的。
至少在外人看來,這位嫁入皇家的國公府大姑娘,與鎮國公府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恰恰相反,左相司馬南的臉色十分不好看,站在文臣最前頭的幾位皆肅著臉,他們自然都得了消息。
皇帝還沒有來,南陽王撫著胡須站在武將前列咧嘴朗笑,那聲音中的愉悅之意半分都不掩飾,聽得司馬南目光一沉,輕飄飄地瞥了一眼。
有勇無謀的莽夫罷了,懶得他一般見識。
“看來左相也並不能如願以償?相府裡那位千金,還是早些婚配人家吧。”南陽王聲音不小,許多人都聽到了。
司馬南冷哼一聲,不置一詞。
與這等莽夫打嘴仗隻是浪費口水,等新帝來了,所有人自會看到他的決心。
不過是遷個宮罷了,能遷宮自然就能移宮,隻要封後大典還沒開始,他司馬家對後位便誓不放棄。
大燕文臣武將之間,從來都是互相看不慣。
文臣心裡都有一股傲氣,自命清高自視不凡,看不起有勇無謀空有一身蠻力的武將,而那些武將自然心底不服氣,認為男人就該頂天立地保家衛國,那些文縐縐的筆架子彆的本事沒有,整日裡隻會舞文弄墨,故弄玄虛倒是在行。
其中又以南陽王和司馬南為典型,兩人碰麵,往往是□□味彌漫,無聲的戰爭一觸即發。
“王爺說的在理,陛下與娘娘再怎麼說都是打小的情誼,做不得假,自然不是隨隨便便一人就可替代的。”出聲的是建威將軍,他從始至終都是紀煥的嫡係一派,自然事事遵他意誌。
司馬南冷嗖嗖地望了過去,忍不住輕嗤一聲,道:“再怎樣也得合乎禮數,順應天意。”
南陽王:“怎麼先帝賜婚之時,左相大人沒有這樣站出來義正言辭給大家說道說道?如今新帝登基,你這胡話倒是多了起來。”
司馬南胸膛起伏幾下,眯了眯眼,頭一回生出了些許無力感。
簡直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紀煥坐在龍椅之上,冕旒上的流蘇垂在眼前,底下依舊爭得熱火朝天,他微微側首,清冷的目光落在左手上。
虎口之上,一個小牙印赫然泛著紅痕,可見小姑娘咬的時候是下了狠勁的。
他伸手撫了撫那個淺淡印記,眉目柔和了許多。
他怎麼會舍得不要她。
那個憨憨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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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早朝,新帝冷眼相看一群人為此爭執,半句話都懶得說,直接退朝。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大理寺那邊就傳出了新的消息。那手持禁藥的幕僚與國公府的那個姨娘根本沒有關係,大理寺的人甚至還帶回了康禪小時的幾位街坊鄰裡,他們都說自己是看著康禪出生的,從未聽說過那家還生了一個長女。
這樣的消息甫一流傳出來,就引起百官嘩然。
皇帝震怒,下令嚴查,凡在背後推波助瀾,助長謠言者一律關押,務必將此時查個水落石出。
不到一日的功夫,刑部就關押了數十人。
在大理寺任職的,尤其不好過。
先前說那康禪與康姨娘是姐弟關係的是大理寺,這會出來澄清的還是大理寺。
這是將左相一派耍著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