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煥定定地瞧了她許久,眸中冰寒之色更甚,她身上的桃花香絲縷幽靜,好聞得很。
他陡然閉了眸子,終於鬆開了她纖細得有些過分的手腕,那圈被他扼住的肌膚瞬間泛起了觸目驚心的紅。
兩人都沒有說話,殿裡一時安靜得能聽到外邊風過樹葉的簌簌響動聲。
“你那日醉酒後叫了紀蕭的名。”
“你說你不想死。”
“朕一直以為這隻是你醉酒後的囈語。”
紀煥嘴角的笑意涼薄蒼涼,眼底的暗色濃鬱有如實質,他修長的食指克製地撫上陳鸞的眼尾,後者頓時就退後了幾步,惶惶不安。
“你告訴朕,那日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陳鸞心中的滔浪一陣強過一陣,她並不知曉那夜她說了些什麼,可為何過了這麼些天,男人突然舊事重提,反應還這樣大?
小小的一個人,眼角還蜿蜒著淚痕,離著他幾步的距離,怕他怕得要命,紀煥心壓抑住心中翻湧的邪氣,“為何不說話?”
陳鸞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連嗓子也是啞的,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男人薄唇繃成一條直線,他緩緩勾唇,眉間的寒涼與薄怒如潮水般消退,轉變成一種如死灰的頹然。
“鸞鸞,若真有前世,朕與你會是何關係呢?”
夫妻?還是……叔嫂!
陳鸞心中隱隱約約的預感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她身子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似是覺得不可置信,又像是如釋重負,她終於出聲,聲音微不可聞,卻叫男人覺著如遭雷擊。
“你都知道了。”
沒有委屈的否認,沒有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神情,她身子纖細,站在他的跟前,一雙杏目夾雜著水霧,神情坦蕩,親口應下。
所以今日夢中的場景……
皆是真的!
男人喉結狠狠滾動半圈,聲音嘶啞至極:“事到如今,朕是不是還要稱你一聲皇嫂?”
話音落下,紀煥眼尾猩紅更甚,手裡捏著的那串珊瑚手釧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嘩啦啦掉了一地,滾落到各個角落,發出刺耳的聲音,外頭等著的人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陳鸞身子微微發抖,被那聲皇嫂刺激得瞳孔一縮,卻是咬著牙關顫著聲音道:“你衝著我發什麼火呢?”
“我等了你多少年?早就等得膩了,累了,世家女子能揮霍的時間都用在了你身上,不嫁人還能如何?”
陳鸞兩輩子都沒這樣大膽過,分明是如菟絲花一樣纖細的身子,卻生生叫她撐出了十二分的氣勢來。
“上輩子我瞎了眼嫁錯了人,便是最後赴死也毫無怨言,那日昏死在牢裡,醒來後便渾渾噩噩的想著,若是能僥幸留下一條性命,便是青燈古佛常伴,了了餘生。”
除了看錯了人,除了腦子蠢笨,受人蠱惑,她又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紀煥麵無表情逼近一步,陳鸞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胡亂的擦了一把,連連退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聲音哽咽得不像話:“若說有錯,便是那日大雪夜裡,我拚死抗旨也不該去養心殿,不該去見你。”
“更不該重來一回還信了你的話,與你糾纏不休,甚至嫁給了你。”
壓抑了兩輩子的情緒在此時爆發,陳鸞蹲下身子,縮在牆邊一角,以袖掩麵,泣不成聲。
男人聽著她這些話,額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猛的閉了眼眸,再睜開時已是一派平靜無波。
“如你所願。”
他重重地丟下一句這樣的話,聲音裡夾雜冰屑雪花沫子的寒意,咬牙切齒,怒意昭然。
待人一走,陳鸞的身子順勢滑到冰冷的地麵上,眼淚水淌到下顎,又滑落進衣/領,她如同沒了骨頭支撐一般,竟半晌也起不來。
月光褪去,半夜又下了些雨,陳鸞一身素白中衣,坐在銅鏡前,葡萄拿了個剝了殼的熱雞蛋敷在她紅腫的眼下,邊憂心忡忡地勸:“娘娘莫跟陛下置氣,奴婢聽好些人說前朝不太平,陛下想必就是因此心裡不舒坦,您服個軟,哄哄就好了。”
陳鸞疲憊地揉著眉心,反問道:“和他在一塊,我服過的軟還少嗎?”
再說這也壓根就不是服軟能解決的事。
流月倒是看出了些端倪,覺著自家主子與陛下之間恐怕是出了大問題,她微微蹙眉,有些憂心地開口道:“新一輪的秀女小選即將開始,若是沒了陛下的照拂,娘娘處境委實有些艱難。”
“娘娘,咱們日後該如何行事?”
陳鸞目光微凝,起身朝著養心殿的方向瞧了兩眼,失了血色的唇/瓣微抿,一雙杏眸寒意微蔓,緩緩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再過兩日,本宮便請旨同三公主離宮前往佛山,為先皇和先皇後念經誦佛,以儘孝心。”
這隻怕也是最體麵的一種出場方式了。
於她,於紀煥,都好。,新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