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能活著,她願意拿自己的命來換。
陳鸞原本還是鎮定自若的,這時候驚慌失措隻會起到相反的作用,可當她瞧見紀煥的時候,眼睛一眨,眼淚水就啪嗒一聲滴落下來,打在衣裳上綻開一朵小水花。
她咽了咽口水,望向了床榻上近乎沒有呼吸和心跳的紀嬋,啞著聲兒一遍遍道:“快給紀嬋解毒,她快撐不住了。”
相比於自己,紀嬋才是踩在閻王爺頭上的那個。
她原本身子就不好,連著幾場病下來,一場稍厲害些的風寒也能要了她的命,更彆提被灌了斷腸草這等聽起來就不詳的毒物後——能撐到現在還吊著一口氣已經算是運氣了。
紀煥自然也看到了,他深深地瞥了錦繡一眼,道:“她們兩,少一根汗毛都不行。”
錦繡聽他這話,心裡下意識鬆了一口氣,其實她也隻是在賭,紀煥能鬆口說出這話,代表她手裡的這兩個籌碼找對了。
錦繡與紀嬋實則關係不錯,這位囂張跋扈的三公主在很多時候也是善解人意的乖巧,對自個歡喜的人絕對沒話說。
畢竟骨子裡都流著紀家的血,又聽她叫了那麼多年的堂姐,紀錦繡垂下眼瞼,淡漠出聲:“我若真想要她的命,直接一杯鴆酒下去最省事。”
她話音才落,陳鸞就接著道:“那可以喚太醫進來解毒了嗎?她真的等不了了。”
“讓他們滾進來,就在這裡治。”
說完,紀錦繡握著刀的手更緊了幾分,陳鸞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那麼大力氣,幾乎是把她強硬地抓到了自個跟前,那把匕首就壓在她突突跳動的青筋上。
隻要紀錦繡手一抖,陳鸞就得去見閻王。
內殿頓時傳來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紀煥手背青筋畢露,緩緩地握成了拳,畢竟紀嬋還隻著了件中衣躺在床榻上,所以禁衛軍全部在外殿聽候命令,隻方涵手握刀柄立於屏風之後,也因為瞧不見裡頭的情形,他時時繃緊了神經,想頭蓄力攻擊的猛獸。
而事實是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就連一向果決英勇的萬歲爺也投鼠忌器,他們自然更不必說。
這事若是處理不好傳揚出去,皇室的英名大損,說不得上上下下都要血洗一遍。
這錦繡郡主也是個腦子糊塗的,明明可以榮華富貴一生,得人尊敬,偏偏要為了一個男人行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東北王夫婦九泉之下都要被連累得名聲掃地。
上去的兩個太醫戰戰兢兢,手都在抖,宮女嬤嬤們大氣也不敢喘,配合著太醫行事,過了片刻,紀嬋歪頭,嘴裡吐出了一些黃綠色的苦汁,太醫麵色一喜,擦了擦頭上的汗,道:“接下來就看三公主自個的造化了。”
吐出了那些臟物後,紀嬋並沒有轉醒的跡象,反而出了很多汗,額心細細密密的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就是在昏迷中也緊緊皺眉,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樣。
她本就瘦弱,這會認真一看,當真就如同隨風而去的柳絮,瘦弱得不像話,風過一陣就要被吹走似的。
陳鸞這會真的急得掉了眼淚,又不想在紀錦繡麵前太過丟人,硬生生地將即將出口的抽泣聲與哭腔憋了回去。
紀錦繡警惕地望了眼四周,開口提了要求:“我要見趙謙。”
沒人應答。
紀錦繡生怕他們提前處置了趙謙,聲音凶狠了幾分,重複道:“帶他來這,我要見她。”
“嘶。”紀錦繡情緒一激動,手裡的匕首更陷入肉裡,陳鸞這回是真真切切覺出來一股尖銳的痛意,吸氣聲混著含糊的哭音,紀煥閉了閉眼,聲音啞得不像話,對著方涵吩咐:“將趙謙帶過來。”
“她身上有幾道傷口,趙謙今日就要斷幾根骨頭在這裡。”
紀錦繡瞳孔一縮,倒也不敢再逼得那樣緊了,她了解紀煥,後者絕對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紀嬋現在熬得熬不過來還是兩說,她手裡真正握著的底牌隻有陳鸞一個,若是當真將紀煥逼急了,直接舍棄了這個皇後也不是不可能。
天子威嚴不容挑釁。
現在處於弱勢的,是他們這一方。
足足小半個時辰,在趙謙還沒到的時候,兩方就這樣對峙著。紀錦繡儼然將陳鸞當成了救命的稻草,手裡的匕首時時都蓄了力,她知道紀煥這人的武功有多高深莫測。
然他動作再快,也沒有信心快得過她的匕首。
紀錦繡猜的,正是紀煥想的,他頭一回對自己的身手沒有信心,也不敢去賭。
站在那裡淚水漣漣哭得可憐兮兮的,是他的發妻,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嫡子。
那是他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