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轉念一想:老爺去了,少爺也去了,沈家就剩了這麼一根獨苗兒,再不成長起來,那才怪呢。
春華心裡驟然一酸,借著低頭應聲的功夫,遮住了眼底淚意。
張媽媽進了門,哭聲便驟然大了,跪倒在燕琅麵前,抱住她的腿,痛哭道:“姑娘,給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林氏實在是欺人太甚!”
她大約四十上下,麵容豐腴,通身錦繡,一打眼就知道沒吃過什麼苦,不像是做活的嬤嬤,倒像個地主婆子。
燕琅心裡一陣膩歪,抬腿將她踹開,叱問道:“林氏是你叫的嗎?!”
沈靜秋見了林氏這個繼母,都知道行個禮,叫聲“夫人”呢!
張媽媽被她一腳踢開,心口悶痛,臉上便露了三分驚詫,現下再聽燕琅這般言說,更是驚得眼淚都暫且停了:“姑娘……”
燕琅冷笑一聲,道:“你既叫我一聲姑娘,可見也當自己是沈家人,誰準你一口一個林氏,如此冒犯?!”
老管家臨走前,唯恐府中另有變故,林氏與燕琅兩個女眷鎮不住,刻意留了十來個府兵,這會兒倒正得用。
燕琅一拍桌案,喝道:“將她押到院子裡去,打二十板子,叫長長記性!”
這些府兵世代受沈家供養,最是忠耿不過,此刻自然唯燕琅之命是從,聞聲也不遲疑,即刻便將張媽媽架起,連拖帶拽的帶出了內室。
張媽媽哪知竟會有這等變故,又驚又慌:“姑娘,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是你的奶媽媽,先夫人去的早,是我將你帶大的啊!”
燕琅置若罔聞,隻冷冷看著這一幕,林氏素日裡與這個繼女交際甚少,現下見她如此,也是為之一怔,頓了頓,又低聲勸道:“她也是愛子心切,並無什麼大錯,不看僧麵看佛麵,總有你外祖家的情麵在……”
“母親說錯了,”燕琅微微一笑,看著她柔和的麵孔,道:“外祖家門風清正,最容不得這種事了,若知道她仗著奶過我,就在沈家作威作福,欺壓主母,隻怕即刻就要打死,以正家風了。”
林氏聽她將話說完,人便怔楞當場,對著她看了會兒,忽的湧出一股淚意:“你方才……叫我什麼?”
“母親,”燕琅一掀衣擺,跪在她麵前,誠摯道:“從前是我不懂事,對母親不甚恭敬,您不要生我的氣……”
林氏心頭一顫,淚珠奪目而出,忙將她攙扶起,哽咽道:“不生氣,不生氣……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平心而論,林氏是個好繼母,但沈靜秋跟沈胤之也不壞,雖然沒有叫過她母親,但素日裡見了也是不失禮數,問安拜見也沒有缺席過,兩下裡雖隔著一層,卻沒生過什麼齟齬。
外邊兒張媽媽已經在受刑,棍棒落在身上,發出“啪啪”的悶響聲,她是享樂慣了的,哪裡吃得了這等苦頭,第一棍子打下去,便痛呼出聲,哀嚎不已,等到二十棍子打完,半條命都去了。
林氏隻是性情溫柔,並不是傻,見燕琅如此不留情麵,便知道此事並不是表麵上那麼簡單,靜靜的坐在一側,沒有開口再勸。
張媽媽暈死在原地,活像是一灘爛泥,燕琅看也不看,隻喚了春華來,吩咐道:“你領幾個得力的人,去她房裡搜尋,看能找出些什麼來,再跟外邊兒周管事提一聲,叫他令人往張家走一遭,紮眼兒的都給我抄回來!”
張媽媽既是奶嬤嬤,自然是成了家的,府外自有宅院,沈家裡邊兒也有獨居的屋舍。
春華聽她這般吩咐,便知道事情小不了,有些不安的看了林氏一眼,就見她微微頷首:“照姑娘的意思,快去辦吧。”
春華應了一聲,匆忙領人離去。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老管家軟硬兼施,迅速將沈家留在金陵的管事召集回來,清點賬目之後,旋即便發現了問題。
田產商鋪的賬目都是對的,錢卻不翼而飛了,粗略一估計,起碼也有三十萬兩銀子不知去向。
大筆錢款的挪動,都須得主子點頭,沈家能做這個主的,便隻有沈平佑與林氏二人,沈胤之與沈眷秋雖是正經主子,卻也年輕,尚且拿不了這麼大的主意。
老管家上了年紀,頭腦卻清明,沈家各處的賬目,每逢月底便統一清點,沒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假,這會兒是十月初九,不過過了九天,整整三十萬兩銀子,怎麼就不翼而飛了?
算算日子,隻怕是有人估摸著自家老爺、少爺沒了,隻留了一府孤弱女眷,迫不及待的想伸手過來,將沈家家財據為己有了。
沈家的人員構造,沒人比老管家更清楚,出事兒田莊店鋪的管事根底,他也是心知肚明,一邊吩咐人將涉事管事扣下,另一邊又叫人去查抄這幾家府邸,自己卻端了茶坐在一邊兒,神情凜然,冷冷的打量這夥子人。
這事兒一露出來,管事們就知道大事不妙,低著頭噤若寒蟬,沒一個人敢吭聲。
前去查抄的人很快回來了,果然在那起人家裡找到了諸多難以解釋來源的錢物,前去張媽媽家查檢的春華,甚至在張媽媽家裡邊兒找到了沈家庫房裡的珍藏,乃至於沈平佑送給女兒的珍玩。
“他們都是沈家的家奴,若是無人指使,斷然沒這麼大的膽子,”燕琅聽聞消息,專程過去,看著這群前世幾乎將沈家蛀空了的蟲子,淡淡道:“把他們分彆關押起來,叫自己寫認罪書,簽字畫押之後,再行論處,若有不肯認的,即刻拖出來打死,妻女儘數變賣為奴,無需留情!”
這群人受過沈家多少恩惠,不求大難臨頭時留守此地,但稍稍有些心肝的,也不該選擇落井下石,這等背主忘恩之徒,跟畜生有什麼區彆。
春華為之一凜,低聲詢問道:“那張媽媽……”
燕琅道:“她是沈家的人嗎?”
“是,”春華回稟道:“張媽媽的身契,也在沈家。”
燕琅冷冷道:“身為仆婢,卻偷盜主家財物,妄議主母,言行不軌,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春華聽得微怔,又道:“那張家的人……”
“統統發賣出去!”燕琅目光在院中那群管事身上掃過,目光森冷,徐徐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事情是自己做的,黃泉路也是自己搶著走的,我祝各位一路順風,此去無悔!”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虐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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