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嬋哭道:“我姓林名嬋,本是昌源城人氏,家中親眷皆被柔然人所殺,隻得往並州去投奔我姑母,隻是到了地方,才知道我姑母前不久病死了,她又沒有兒女,那家人不肯收留我……”
燕琅既然猜出她身份,自然知道這一通解釋都是胡扯,老管家與幾個府兵原就有所警惕,現下聽她說完,語中不乏漏洞,更是格外警惕,隻是見燕琅未曾有所表示,方才按捺住這心思,沒有表露出來。
寒風卷著落雪到了近前,俞嬋情不自禁的打個冷戰,燕琅似乎回過神來,憐愛的看著她,道:“這樣冷的天氣,你一個弱女子,真不知是怎麼挨過來的……”
俞嬋眼睫上還掛著淚,泛白的麵頰上擠出個堅強的笑容來。
燕琅站起身,從府兵坐騎的馬兜裡邊摸出倆硬的跟冰疙瘩似的饅頭來,滿臉關切的遞了過去:“不是餓壞了嗎?快吃吧。”
俞嬋:“……”
“吃啊,”燕琅催促道:“彆不好意思,兩個饅頭而已,不值什麼的,你彆覺得有負擔。”
俞嬋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扭曲了一下,看看燕琅,再看看那兩個凍成鐵蛋的饅頭,終於有些僵硬的接到手裡,艱難的咬了一口。
燕琅也不急著走了,半蹲在她麵前,笑吟吟的看著她吃。
俞嬋心裡恨得要死,卻又無計可施,說很久沒吃東西、餓的要死的是她自己,這會兒有吃的了,卻又不緊不慢的人也是她,沈胤之再傻,怕也能看出這裡邊有問題了。
她暗地裡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能爬起來就走,隻是想起慕容晟的囑托,終究還是忍下去,發揮此生全部的演技,狼吞虎咽的將那兩個饅頭吃了。
係統歎道:“這都是為了什麼啊。”
燕琅見俞嬋將那倆饅頭吃了,也是心下暗笑,站起身,道:“林姑娘,你若是無恙,那咱們就此彆過吧。”
俞嬋哪裡能叫她走,當即便哭道:“我父母俱亡,孤苦無依,哪裡還有地方可去?今日少爺救我一命,便是我的恩人,我也厚顏相求,求您發發善心,收留我吧……”
燕琅聽她如此言說,心頭不禁微微一動:俞嬋若是為殺她而來,決計不會與她糾纏這麼久,這會兒硬是搞出個救命之恩來,要跟她一起走,想必是受了慕容晟指使,至於這是為什麼……
她慢悠悠的笑了,有些為難的道:“這如何使得。”
俞嬋見她似有鬆動,忙道:“小女子身受少爺大恩,自當為奴為婢,以此償還!”
“罷了,”燕琅勉為其難道:“那你就留下吧。”
說完,她轉向老管家:“尋一匹馬給她。”
沈家眾人騎馬出行,一人雙騎,現下再空出一匹馬來,倒也輕而易舉。
俞嬋見此行頗為順利,心下暗鬆口氣,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翻身登上馬背,催馬到了燕琅身邊,卻沒注意到其餘人看她的神色,已經愈增幾分警惕。
父母雙亡,仆婢俱無,一個年輕貌美的女郎,是怎麼從昌源走到並州的?
她既通曉馬術,一雙手又玉質纖纖,可見並非尋常百姓,怎麼就願意因為兩個饅頭而給人為奴作婢?
即便厚著臉皮去尋個父母故交寄人籬下,也比賣身為奴要好得多吧?
老管家心頭轉過無數個念頭,隻是見燕琅未曾開口,甚至於默許俞嬋留下,便知她心中另有打算,不著痕跡的將其餘幾個府兵安撫住,隻當未曾發現什麼異常。
這段小插曲隻耗費了兩刻鐘,俞嬋楚楚可憐的說完自願為奴為婢,燕琅默許之後,眾人便再度開始趕路。
燕琅雖是女郎,騎術卻極其精湛,老管家與隨行府兵皆是軍中精銳,自然也不遜色,唯有俞嬋,雖有些功夫在身,卻不曾專攻於此,著實吃了苦頭。
她為了裝的可憐,寒冬臘月隻穿了一身單衣,風一吹就透,這會兒騎在馬上飛馳,真跟冬天穿紗衣騎摩托一樣,從頭到腳都冷的要結冰。
燕琅全然沒有照顧她的意思,連脫個披風給她禦寒的打算都沒有,其餘人就不會主動與她說話了,等到下一次停下歇息時,俞嬋已經冷的去了半條命,僵在馬上瑟瑟發抖如一尊冰雕。
馬兜裡帶了烈酒,燕琅幾人分彆飲了幾口,又取出肉乾吃食來用,俞嬋見他們自顧自吃得歡,心頭恨得要死,顫顫巍巍的打算下馬,不想兩腿僵直,渾身無力,一頭栽到馬下,半天沒爬起來。
一個府兵走到她麵前去,沉默著擱下兩個鐵疙瘩似的饅頭,便回去吃肉了。
俞嬋滿頭碎雪,臉上還沾著冰渣子,難以置信的瞪著那兩個饅頭,結結巴巴道:“少爺,這,這……”
“吃吧,彆餓壞了,”燕琅笑微微的看著她,道:“馬上就到驛站了,你還要去喂馬呢,沒力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