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包裡不多錢打了個車,回到了屬於袁家筒子樓。
……
或許是因為了結了一件心事,這晚燕琅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陽光在窗簾上照耀了半個小時,她才有些慵懶睜開了眼。
沐蘭筠很早就起床做飯,準備在廚房一展身手,見她下樓,還覺得有些吃驚。
“還早呢,”她催促說:“再去睡會兒吧。”
“已經休息過來了,再躺著也沒意思。”燕琅打開冰箱,摸了瓶礦泉水喝,又挽起袖子幫著切菜。
沐蘭筠看她不見外,心裡實在高興:“也行,你爸爸前不久打電話回來了,說中午回家吃飯,你大哥也一起。”
燕琅笑著應了一聲:“好。”
該說沐蘭筠都跟丈夫說過了,周明謙也沒有反對意思,反倒是很欣慰,中午跟周致寧一起回家,一家人真正吃了團圓飯。
周明謙父母都已經不在了,上邊還有個姐姐;沐蘭筠則是她家裡邊最小,母親已經過世,父親卻還在,她上邊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這會兒連孫子都有了。
夫妻倆找了個空閒,給親戚們打電話,把事情詳細說了,又約了時間,說到時候到家裡來見一見。
沐老爺子就在本市,雖然上了年紀,身體卻很康健,聽女兒把這個有些離奇故事說完,也有些坐不住了,叫人去聯係司機,當天晚上就到了周家。
“你外公這個人,脾氣是最好,”沐蘭筠怕女兒覺得拘束,笑著跟她說:“不用怕。”
燕琅當然不會打怵:“您隻管放心吧,外公又不吃人。”
沐老爺子是個形容清臒老者,鼻梁上戴了副老花鏡,很是慈祥。
到了燕琅麵前,他摘掉眼鏡,稍微退後一點,打量半天之後,笑嗬嗬說:“長得像老三。”說完,又問起她近況。
燕琅一一說了,沐老爺子點點頭,語重心長道:“國家未來都在年輕人身上,也隻有國家強大,在國際上才會有話語權,孩子,要好好努力啊。”
燕琅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一代人特有痕跡,不禁有些動容,恭敬說了聲:“好。”
“是個好孩子。”沐老爺子和藹看著她,說:“從前事都過去了,以後咱們什麼都不怕,受了委屈,就跟你爸爸說,他要是連自己閨女都照顧不好,當這官還有什麼意思?他要是不管,那就去找外公……”
周明謙咳了一聲,打斷他,好笑道:“爸,哪有您這樣當麵說人。”
沐老爺子忽然把臉一板,道:“從這孩子回國到現在,這都多久了?紀家那個小子,可還在外邊蹦躂呢!你要是覺得這事丟了你們周家臉,那我就把她接走,跟我們沐家姓好了!”
周明謙聽得神情一正,嚴肅道:“爸,你這可就是誤會我了。”
他一抬手,燕琅就會意過去攙扶沐老爺子,三代人一起上樓進了書房,沐蘭筠則領著兒子兒媳準備晚飯。
“我從沒有覺得思思給我丟臉,更沒有覺得她給周家丟臉,隻是就跟之前她和蘭筠所說那樣,這件事並不僅僅是一個孤例。我相信,也會有其他像思思一樣受到侵害,卻無從伸張人存在。她是我女兒,所以能夠得到公道,但其餘人呢?如果連法律都無法給予公道,這個社會未免太過黑暗了。”
周明謙道:“紀城為什麼敢這麼做?是因為他有底氣,他認為即便這麼做了,也不會被繩之以法。是誰給了他這樣底氣?這才是更應該進行思考。”
他倒了杯水給沐老爺子,沉聲道:“我們隻見到了這一個例子,但是在我們看不見角落裡,是不是有更多紀城存在?先輩們浴血奮戰,建立了這個國家,幾代人辛苦耕耘,才走到這一步,現在搭建起這棟大廈梁木陳舊了、腐朽了,生了蛀蟲,我們考慮不應該隻是殺蟲,而是將蛀蟲誕生溫床剿滅,叫它無所遁形。”
沐老爺子靜靜聽他說完,不由得陷入沉思,半晌之後,他問燕琅:“這是你跟你媽媽說嗎?”
燕琅點頭道:“是。”
沐老爺子點了點頭,讚許說:“後生可畏啊。”
說完,他又向周明謙道:“你應該知道,這樣做,阻力會很大。”
周明謙說:“總要有人去做。”
沐老爺子哈哈大笑,點了點他,有點欣慰道:“好,算我沒看錯你。”
他稍一思忖,說:“你不是有意把思思介紹給大家嗎?這周日就很不錯,今天周一,還有四五天時間可以準備。”
周明謙頷首道:“好。”
“我這幾天,會去老朋友那裡走動一下,那些老東西雖然上了年紀,但麵子還是有一點,”沐老爺子說到這兒,眉頭微微蹙起,他看向燕琅,道:“思思,你跟我一起去。”
燕琅應聲道:“是。”
沐老爺子神情有些嚴肅,打量她一會兒,道:“思思,如果有人當著你麵,提起你曾經被侵犯事情,你會怎麼做?”
“已經發生過事情無法否認,也無從更改,我能做,就是給自己公道。”
燕琅坦然道:“提起這件事情,並不會叫我覺得屈辱,事實上,我跟那些被搶劫、被盜竊受害者沒有任何不同,以此對我進行□□羞辱人,才最可恥。”
“好,這才是我外孫女!”沐老爺子讚道:“咱們堂堂正正,問心無愧,走到哪去,都占著個‘理’字!”
他扶著拐棍,慢慢站起身,鏗鏘有力道:“現在是社會主義國家,不興封建社會那一套,有過當改,有罪即罰,紀家那位大少爺,我認識他,法律和槍子兒可不認識他!你隻管看著,這事兒必須有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