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祖父是蘇老爺子心腹,父母車禍離世之後,蘇老爺子收養了她,作為蘇夏助手加以栽培,想叫她像她祖父輔佐自己一樣輔佐蘇夏。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章惠被接進蘇家時候,已經記事了,她清楚知道自己跟蘇夏不同,心裡逐漸對自己未來要儘忠人產生了反感。
都是人,憑什麼蘇夏生下來就錦衣玉食,而自己卻要寄人籬下?
憑什麼自己一生,就該為她服務?
這太不公平了!
章惠心裡不滿與妒忌隨著時間一天天加重,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什麼,她是蘇夏最得力助手,也是蘇夏最信任人,但誰也不知道,她心裡積累了多少負麵仇恨與憤慨。
秦殤發現了這一點,並且成功加以利用,在和蘇夏結婚之後,他開始給蘇夏下致幻劑,章惠對此心知肚明,卻幫他遮掩了那些痕跡,並且勸說蘇夏把公司交給秦殤,自己好好休養。
最信任助手和最愛丈夫一起背叛了自己,蘇夏在茫然不知中走向了絕路。
燕琅最看不起這種又當又立人了——章惠做著蘇夏助手,享受了蘇夏給她金錢和地位,心裡卻覺得自己被束縛在蘇家了,可她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叫她得到了今天一切?
蘇夏有虐待她,有折磨過她嗎?
她卻選擇用漠然殘忍,叫蘇夏在絕望中死去。
最可笑是,秦殤起家那筆資金,都是章惠給,生意上也給予了他很多往來便利。
不然,隻憑秦殤一個剛畢業沒兩年學生,能有這樣一份家業?
章惠被叫過來時候,心裡還有些莫名,畢恭畢敬到了近前去,說:“小姐,您找我嗎?”
“嗯,”燕琅手裡捏了把明朝山水折扇,打開扇了幾下,說:“我看了你工作報表,你負責項目,之前好像有一筆虧損。”
章惠聽一頓,不知道她說是哪一個項目,管家接過使女送來楊枝甘露,善解人意道:“小姐,公司有很多項目是虧損,一時之間,章副總想不出是哪一個項目,也很正常。”
燕琅神情疑惑:“很多虧損?”
“簡單打個比方,您那些郵輪、潛艇、私人飛機和私人小火車,在不用時候都是虧損,因為會有高昂保養費和看顧費,但能夠在小姐想要使用時候立即就能得到回應,這樣虧損就是它們最大價值所在。”
管家在桌上放置了一份紙巾,理所應當道:“適當虧損企業也有被保留價值,這是首富家族底氣所在,我們有錢,甚至可以用源源不斷虧損來證明自己有錢。”
燕琅:“……”
行吧,你有錢你有理。
“我所說虧損,是指兩年前六月,你經手企業收購案,”她從手機中翻了檔案出來,看著章惠,說:“我發現,這樁案子虧損了五十萬,但是並沒有詳細說明,隻有你簽字。”
五十萬這種小數字,根本不會存在於章惠腦海裡,但兩年前六月這個具體時間,卻叫她心頭一突,霎時間想起秦殤來。
那時候秦殤剛剛大學畢業,躊躇滿誌想要開一家軟件公司,他是個很有骨氣人,拒絕了她投資援助提議,她勸了很久,才叫他勉強接受那五十萬。
章惠是蘇夏助手,區區五十萬從來不會放在眼裡,剛好手頭上有,就隨便找個理由,叫財務部人給轉過去了,就為了這麼一筆錢,誰也不可能問罪她。
在章惠心裡,這隻是一件小事,要不是今天蘇夏提起,又跟秦殤相關,她都要忘乾淨了。
“小姐,”章惠心裡忽然有種不太好預感,她勉強笑了一下,說:“五十萬而已,我記不清楚了。”
按照蘇夏脾氣,這麼點小事,是不會追根究底。
隻可惜現在在這兒不是蘇夏,是燕琅。
她沒有急著給章惠定罪,而是倚在椅背上,徐徐道:“我對你怎麼樣,蘇家對你怎麼樣?”
章惠心下凜然,忙道:“恩重如山,我下輩子當牛做馬才能償還……”
“哦,下輩子事兒誰知道啊,”燕琅說:“你還年輕,這輩子償還也來得及。”
“……”章惠心頭一堵,強笑道:“是,這輩子就還。”
“那你學聲牛叫我聽聽吧,”燕琅似笑非笑看著她,說:“你都願意當牛做馬了,學聲牛叫不過分吧?”
章惠臉上神情慢慢僵住了,她愣了愣,才有些委屈道:“您是在為那五十萬生氣嗎?隻是一點小事而已,為什麼要這麼侮辱我呢。”
燕琅看著她這副神情,臉上笑意更深,她在手機上翻了一頁,道:“章惠,我叫人查了當時流水記錄,發現這筆錢被你吩咐,彙到了一個叫秦殤人名下,但當時,這個人跟公司沒有任何合作,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已經構成了挪用資金罪?”
章惠聽得一呆,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她不知道蘇夏為什麼會去查這些,又為什麼忽然間變得這麼冷酷,卻知道再不進行彌補,接下來結果一定不會十分美好。
“對不起小姐,是我疏忽,”章惠冷汗涔涔,趕忙說:“我會從自己賬戶裡出資,雙倍進行彌補!”
“不隻是這五十萬,”燕琅靜靜看著她,忽然笑了一下:“章惠,我對你不薄,一年工資加分紅,幾千萬是有,更不用說我贈送給你東西了,你捫心自問,在你這個年紀,達到這種水準有幾個?真是因為你能力很強嗎?”
“我給你你可以要,但你自己不能伸手拿,這些年在公司,你沒少上下其手吧?”
“挪用資金罪、職務侵占罪,數額巨大,雙罪並罰,大概會有十五年刑期,”她一手托腮,笑容期待說:“小惠,接下來你會享受到國家提供集體宿舍,附帶免費洗剪吹服務,發放統一製服,還有免費早晨叫醒和晚間提醒睡覺服務,驚不驚喜?”
章惠:“……”
她呆滯幾瞬,忽然間反應過來,尖叫道:“不!你不能這麼做!”
“蘇夏!”章惠麵紅耳赤道:“你憑什麼這麼做?!”
“我是守法公民,又是受害者,去檢舉你怎麼了?”
燕琅聳聳肩,道:“事情可是你自己做下。”
章惠渾身都在顫抖,她說:“小夏,你還記得老爺子臨終前說話嗎?他叫我們好好,叫我扶持你,你都忘了嗎?”
“我記得,”燕琅冷漠看著她,說:“但你好像忘了。”
章惠嘴唇張開幾下,又合上了,眼淚從她眼眶裡源源不斷流出來,她說:“你真決定了?”
燕琅笑著反問她:“難道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章惠木然看著她,半晌過去,忽然冷笑起來,她目光鄙薄,惡狠狠道:“蘇夏,你知道我忍了你多久嗎?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討厭你那副高高在上做派!”
“憑什麼我就要為你付出一輩子?我人生,我一切,都是被你毀掉!”
“是嗎?”燕琅淡淡一笑,站起身來看著她,說:“el套裝,寶格麗項鏈,還有勞力士表,你這一身行頭,沒個幾百萬拿不下來,而這,隻是你普通一天正常著裝而已,現在你跟我說你一切都被毀掉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被這樣毀掉嗎?”
“不想留在蘇家,那可以走,我留下你,老爺子留下你,都是因為你無依無靠,沒有家人,是同情,而不是因為你能力有多出色,明白嗎?但你一邊舍不得蘇家榮華富貴,一邊罵我假惺惺,毀了你人生,這叫又當又立,好嗎?”
章惠被她戳破了那層遮羞布,臉色霎時間變了,她氣急敗壞道:“你!”
“你有什麼好恨我?你覺得我活很容易嗎?”
燕琅把她怒伸出來那根食指掰回去,慘淡一笑,神情痛苦道:“你雖然父母早逝,但好歹也見過父親,但我呢?我連我那個花心薄情父親都沒見過,沒來得及受他荼毒,他就死了!我是個沒接受過父愛可憐人!而我母親,因為要回去繼承家業,連蘇家家產都不打算跟我爭,反倒儘心儘力幫助我,我甚至,甚至沒有體驗過跟母親爭家產、鬨上法庭快感!”
章惠呆若木雞,看起來像是想罵幾句,不知道為什麼,又忍下去了。
“你有那麼多東西,為什麼還不知足?你小時候,起碼有祖父疼愛,有幾個知交小夥伴,但我呢?!數不清錢壓在我身上,我快要窒息了,這種感覺你明白嗎?!”
“我是個可憐人,”燕琅發出一聲短促而蒼涼笑,控訴道:“除了錢,我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