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妃站在皇後宮門口,眼淚忍不住又掉了出來,茫然無措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麼似,發瘋般跑去了慈安殿,去求皇太後主持公道。
皇太後並沒有理會她,最後,何淑妃失魂落魄回到了自己宮裡。
李元毓既將李敬接到阮梨那兒去,便是打算舍棄皇太子李衡和嫡次子李衍,叫這個庶子繼承自己位置了,隻是他想雖好,是否能夠如願,便要打個問號了。
李敬今年五歲,已經記事了,他知道自己母親是誰,被宮人們強行抱走時,嘴裡喊著母妃,哭撕心裂肺。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何淑妃即便有千般不是,在李敬心裡,也是最好母親。
他不肯管阮梨叫母妃,更不肯留在甘露殿,阮梨心裡想是借助李元毓權勢報複郭家,最後再報複李元毓這個賤人,壓根就不想給彆人養孩子,最開始時候,還耐著性子哄,見李敬哭鬨不止,脾氣上來,還罵她是山匪之女,不配做他母親,便漸漸沒了耐心。
何淑妃向來體弱,李敬身體也不算是好,這麼鬨了幾日,李敬就病了,高熱不止,深夜傳了太醫過去。
何淑妃聽聞此事,哭幾乎暈死過去,漏夜去皇後宮裡,皇後卻不肯見她,皇太後那兒也是一樣,至於李元毓,此時正是煩躁時候,哪裡會理會一個早就失寵、母家又沒有多少實力女人。
何淑妃求救無門,就重新跑到皇後宮前久跪,如何都不肯走,到最後,又要一頭撞死在宮門口。
燕琅正在內殿與穆賢妃下棋,聽人前來回稟,不禁一聲歎息“叫她進來。”
穆賢妃道“淑妃背棄了娘娘,您還肯幫她”
“罷了,她也沒做什麼喪儘天良事情,雖然起過壞心,但到底沒造成什麼影響,”燕琅道“她是一個好母親。”
穆賢妃笑著將被吃掉棋子撿起來,再一扭頭,便見何淑妃已經被人引著走了進來。
夜風料峭,她麵頰呈現出一種冰冷僵白,額頭上還有隱約紅痕,見了燕琅,便跪地叩首,苦求道“求娘娘救命,臣妾到死也不忘娘娘恩情”
燕琅道“我這兒有一條路,隻是不知你是不是願意走。”
何淑妃流淚道“隻要能救阿敬一命,但請娘娘吩咐”
“先帝仁善,對本宮不壞,若非必要,本宮不想害他後嗣性命,”燕琅撿起一顆葡萄,剝掉皮之後,慢慢送進嘴裡“李元毓登基之初,阿衍便被封王,阿敬等了這些年,也差不多了。本宮會叫人上疏,請封皇次子為王,等他身體恢複之後,便送他之官,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卻不知你是否舍得。”
“之,之官”何淑妃怔楞一下,旋即垂淚道“娘娘,阿敬他,他今年才五歲啊”
“這是本宮能想到最好辦法了,”燕琅看著她,道“本宮可以坦然告訴你,本宮跟你、跟你兒子,從來都不是生死大敵,隻要沒真正站到對立方向去,就沒必要喊打喊殺,但李敬他是李元毓兒子,他具有繼承大統可能性,隻要他繼續留在京城,就會是李元毓捏在手裡一枚棋子、一麵旗幟,他會把這步棋用在什麼地方,誰都想象不到。”
“本宮言儘於此,至於之後如何,便看你如何抉擇了。”燕琅道“當然,醜話說到前邊,你彆指望本宮把李家龍興之地又或者荊楚要地劃分給你兒子,有個尋常富庶地方待就不錯了,李敬身體本來就弱,路上山高水遠出了事,本宮可不負責。”
何淑妃神情幾變,終於再度掉了眼淚,哽咽道“阿敬太小了,娘娘,我不能叫他離開我,不能啊”
“那你回去慢慢等吧,”燕琅冷靜看著她,道“淑妃,你是背叛過本宮人,希望你不要那麼天真,覺得本宮會為了你,又或者是為了你兒子,叫本宮自己承受你愚蠢和貪婪所帶來損失,又或者是承擔受損可能性,不、可、能如果李敬妨礙到我話”
她微微笑了一下,牙齒雪亮,鋒銳逼人。
“娘娘,你不能這麼做”何淑妃悚然一驚,道“你說過,不會對先帝後嗣動手,阿敬他,他也是先帝是孫兒啊”
燕琅漠然道“前提是他不要妨礙到我”
何淑妃還要再說,卻被穆賢妃冷冷打斷了“淑妃,娘娘可不欠你什麼。當初你生李敬時候難產,太醫束手無策,是娘娘打發人出宮去請人幫忙,這才叫你們母子平安,咱們說良心話,哪家主母願意為侍妾這麼儘心儘力這些年來,要不是娘娘庇護,你們娘倆要寵愛沒寵愛,要家世沒家世,能活這麼瀟灑路給你了,你愛走就走,不走拉倒,彆在這兒嘰嘰歪歪,惹人心煩”
說完,她向宮人道“請淑妃娘娘出去,她若是想撞宮門,也沒必要再攔,本宮從自己賬上出錢,給她籌備一副金絲楠木棺材給了幾分好臉,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何淑妃聽得一陣訕訕,勉強笑了幾下,施禮退去。
燕琅有些氣悶倚在軟枕上,幾不可聞歎了口氣,穆賢妃笑著將麵前棋子推開,過去幫她輕揉額頭“娘娘後悔了吧有些人根本就沒法兒同情,隻要您不說叫太子殿下把儲位讓給李敬,她都不會滿意。”
“算了算了,”燕琅無奈道“該說都說了,問心無愧便是。”
係統吃了會兒瓜,忽然警惕起來“你們倆怎麼橘裡橘氣”
燕琅失笑道“這叫誌同道合。”
她轉向穆賢妃,道“你很聰明。”
穆賢妃麵不改色,道“臣妾有是小聰明,娘娘有是大智慧。”
燕琅便道“你知道本宮心裡在想什麼,是嗎”
“臣妾知道,”穆賢妃動作輕柔為她揉著額頭,低聲道“即便最開始時候不知道,這會兒也該知道了。”
“最開始時候,臣妾覺得驚詫,但細思良久,又覺得不甘心,”她似笑似歎“臣妾在家中時,老爺子總惋惜我不為男兒,否則,未嘗不可為宰,我一笑置之,心裡總覺得悵然。可見了娘娘之後,才知道原來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娘娘從前說,等此事終了,會給臣妾一段良緣,望您恕罪,臣妾並不想要。並不是所有女人歸宿都是成婚生子,彆人不懂,娘娘一定明白。”
穆賢妃輕掀衣擺,跪在她身前,目光殷切,由衷道“娘娘若不嫌棄,臣妾願與您同道而行,娘娘為君,臣妾為相,如何”
燕琅伸手撫在她額上,說“好。”
阮梨被冊封為貴妃之後,在李元毓支持之下,聲勢日顯,衣食用度也就罷了,行事也愈發張揚。
昔日在東宮欺壓過她幾個宮嬪,都被她報複回去,有受了罰,有直接死了,李元毓一心想叫愛妃立威,又得知那幾人曾經欺壓於她,如何會覺得心軟。
隻是如此一來,貴妃阮氏悍妒凶殘惡名,也在宮外傳更廣,朝臣們彈劾之聲,更是一浪壓過一浪。
燕琅素日忙於朝政,早就免了宮嬪每日請安,隻在每月初一十五,令她們過去相見,其餘時候自便即可。
這日是十月十五,宮嬪們知曉皇後脾性,早早便到了,燕琅梳妝結束,提著軟羅披帛走進正殿,便見何淑妃上首處位置還空著。
阮梨沒有來。
她眉毛微微一挑,旋即又笑了,落座之後,也沒急著說話,端起手邊香茶來,緩慢用了一口。
阮梨聲音自殿外傳來“昨夜陛下叫臣妾侍奉,這才起遲了,望請皇後娘娘恕罪。”
她走進門來,便見珠玉生輝,衣裙華麗如朝霞,麵容更是美豔如盛開至荼蘼牡丹,鮮活嫵媚至極。
阮梨款款下拜,聲音婉轉道“娘娘,臣妾沒來遲吧”
燕琅對她這副婊裡婊氣模樣報以一聲嗤笑,指了指不遠處殿中一角,道“更漏就在那兒,遲了沒有,你自己不會看李元毓也就罷了,好歹算是天子,本宮勉強忍他一忍,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跑到本宮麵前耀武揚威”
他們決勝地方不在後宮,而在前朝。
在那裡,燕琅是百分之百占據上風,阮梨怎麼會以為李元毓寵愛能夠支持她在強權皇後麵前囂張跋扈
燕琅話音落地,阮梨麵色不禁為之一變“皇後娘娘”
燕琅冷笑,厲聲道“阮氏僭越無禮,押下去,賜杖三十”
阮梨慌亂道“皇後我現下可是正一品貴妃,不是七品寶林”
“正一品貴妃怎麼了,很了不起嗎”燕琅嗤笑道“本宮麵前,統統是妾”
“胳膊是擰不過大腿,郭蕤,你等著”阮梨恨聲道“陛下會為我主持公道”
內侍近前將阮梨押了下去,無視了她此時憤怒與怒喊,燕琅半倚在椅背上,雲淡風輕笑“胳膊確擰不過大腿,隻是要看那是誰胳膊誰腿,本宮胳膊,能擰你一百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