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謝歡漸漸長大,因為席家那件事情與她漸行漸遠,她不再叫自己“媽媽”,見到之後,也隻會客氣的叫一聲“母親”。
忽然聽她這樣稱呼自己,何嫻臉上的平靜與漠然裂開了一道縫隙,目光複雜的看著這個養女,她輕輕的歎了口氣。
“是出什麼事了嗎?”何嫻問她。
燕琅半跪在床邊,埋臉在何嫻膝上,坦誠的將謝歡這些年的經曆講給她聽,從席航那件事開始,到唐梟那件事結束,最後,又說起自己覺得生無可戀,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
謝樺在冰冷而秩序井然的家族裡長大,經曆過戰場鐵血,見識過商海風雲,他殺過人,而且不止一個,也幾次瀕臨絕境,險些喪命。
他有一副鐵石心腸,會用他自己的標準來給其餘人標價,對身邊人進行衡量,但何嫻不一樣。
她是一個女人,而且,她是一個母親。
燕琅從浴缸裡爬起來,就直接回到謝家的主宅,期間也隻是喝了一點紅糖水補充能量,現在臉色仍然是慘白的。
何嫻聽她將這些年的經曆講完,臉上就顯露出幾分不忍,等聽到最後,知道她決意自殺,才意識到她現在的臉色因何而來,一把抓起她的手拉起衣袖,就見那上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
何嫻的神情變了幾次,最終歎了口氣,她吩咐使女說:“把許醫生叫過來吧。”
她作為謝家的主母,身邊當然有陪同的醫生,雖說大病還是要去醫院,但日常檢查之類的小毛病,就不需要專門走一趟了。
許醫生帶著醫藥箱過來,幫燕琅把受傷的繃帶解開,露出帶著傷痕的手腕,謝歡飽了必死之心,手腕接連劃了幾道,傷口暫時愈合之後,看起來猙獰而又可怖。
何嫻看了一眼,就心疼的扭過頭去,下一瞬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你啊,”她哽咽著說:“真是糊塗透了!”
……
陳安珍跟謝台接到謝樺秘書的通知,說是今晚上到主樓庭院裡去吃飯,母子倆受寵若驚的去了,才發現謝樺不僅僅請了他們娘倆。
何嫻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真絲旗袍,脖子上一串翡翠項鏈,端莊矜雅的坐在謝樺旁邊,儘顯當家主母的風範。
她跟謝樺坐在上位,兩側還留了四個位置,兩個是給他們娘倆的,另外兩個就不知道是給誰的了。
謝台恭敬的叫了“父親”和“母親”,陳安珍卻沒有資格說話,隻滿心疑惑的看著空出來的兩個位置,眉頭幾不可見的蹙起一點。
謝台在謝樺下首處坐下了,陳安珍得到何嫻示意,坐到了她旁邊,謝台看謝樺心情不壞的樣子,也就賠著笑問了句:“父親今天怎麼有心情請客?”
“也不算是請客,”謝樺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似笑非笑道:“大家都是熟人。”
謝台聽得微微一驚:“熟人?”
何嫻矜持的笑了笑,說:“阿歡去接另一位客人去了,等他們到這兒,就會開席。”
她說的“阿歡”,顯然是指謝歡。
謝台心下暗覺詫異,陳安珍也是臉色一變,來的客人到底是誰,居然要謝歡這個謝家小姐去接?
還有謝樺和何嫻,他們今晚的表現,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母子二人各有猜測,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而此時,燕琅則在主院門外等到了謝樺邀請的客人。
是席航。
當年借酒差點強暴謝歡,後來被迫出國的席家大公子。
“一彆多年,謝小姐風采更勝往昔。”
席航下了車,看著麵前豔光四射的燕琅,眼底暗光湧動:“就是不知道誰有這個福氣,做謝先生的乘龍快婿了。”
燕琅淡淡一笑,做了個“請”的動作:“席先生,往裡請吧。”
陳安珍年輕時候就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謝歡這副皮囊更勝一籌,略加妝扮,就叫人拔不出眼。
席航心裡邊癢癢的,又知道她現在已經不再被何嫻看重,心裡不覺起了幾分色心,伸手去摸她的手,涎著臉道:“謝小姐,我們也許多年沒見了,你怎麼這麼冷淡?當年一點小誤會,你不會記恨到現在吧?”
燕琅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臉上笑意不變:“席先生,我父親在等你。”
席航聽她提起謝樺,不禁心下一凜,登時規矩起來。
謝台跟陳安珍隻知道謝樺叫謝歡去請一位客人過來,卻沒想到來人居然是席航,一打眼看見,母子二人臉色都有點不對。
席航接到邀請,也以為這應該有諸多賓客,不想居然隻有這麼幾個人,他心頭一個咯噔,忽然就生出幾分不安來。
夜風輕柔,謝樺臉色的笑意也溫和,管家幫他倒了酒,他持著酒杯,慢慢說:“今天中午,阿歡去找我,說她也想爭一爭家督之位。”
這麼一句話落地,掉進陳安珍和謝台的耳朵裡,真是比炸雷還要響亮,席航臉上同樣遍是驚詫。
謝台幾乎控製不住臉上的愕然,看看自己同胞所出的妹妹,再看看謝樺,難以置信的說了一聲:“爭家督之位?阿歡?”
“她有這份心氣,我是支持的,”謝樺搖晃著杯子裡的紅酒,不急不緩道:“隻是你們也知道,她這個人向來軟弱,性格也優柔寡斷,實在不像是能擔起重擔來的樣子。”
謝台聽他這麼評說,不由自主的鬆一口氣,深深覺得覺得自己方才的想法荒唐,他忍不住說:“父親,阿歡根本就不是那塊料,即便她說想做家督,您也沒必要當真啊。”
“你說的有道理。”謝樺頷首微笑,然後說:“不過為了她敢說出口的勇氣,我決定送她一份小小的禮物。”
禮物?
什麼禮物?
謝台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正在超出控製,陳安珍也是一樣,席航一個外姓人出席了滿是謝家人的宴席,心裡更覺得不自在,椅子上也跟放了釘子似的,難受的不行。
老管家手裡捧著一隻黑漆托盤,慢慢的走過來,托盤上擺著一隻木盒,看起來雕工非凡。
他走到燕琅麵前,說:“小姐,打開看看吧。”
燕琅伸手將木盒從托盤上取下,按下搭扣,“啪”的一聲輕響,木盒的蓋子悠悠彈開。
紅色的金絲絨緞子上靜靜的躺著一把黑色的沙漠之鷹。
燕琅笑了一下,伸手將它從木盒裡拿出來,端詳三秒鐘,然後扣動了扳機。
夜風是輕柔的,她臉上的笑意是冰冷的。
“砰”的一聲巨響,因為距離太近,桌旁所有人的耳朵都有短暫的轟鳴聲響起。
巨大的衝力之下,席航連人帶椅子一起倒地,鮮血和腦漿混雜在一起噴濺出去,弄臟了陳安珍精心挑選的晚禮服裙擺。
席航死了。
一槍致命。
時間停頓了一分鐘之久,陳安珍才大夢初醒一樣,驟然爆發出一聲尖叫,謝台猛地站起身,帶倒了屁股後邊的椅子。
他眼眶赤紅,看著死不瞑目的席航,嘴唇顫抖半天,情緒劇烈起伏之下,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陳安珍從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殺人畫麵,更彆說死者的腦漿濺了她一身,她像是瘋了一樣的把那些白的紅的東西往下都抖,手指觸碰到之後,又是一陣惡心乾嘔。
謝台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死死的瞪著燕琅,一字字道:“你,你居然敢……”
他的話沒能說完,陳安珍也沒能再繼續尖叫下去,謝樺重重一拍桌子,全場鴉雀無聲,隻有謝台因為震驚和怒火而壓抑著的呼吸聲傳入耳中。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嘴唇囁嚅道:“父親,您……”
謝樺既沒有對他做出任何解釋,也沒有對燕琅的行為進行任何評判,甚至於沒有吩咐人收拾席航倒在餐桌旁的屍體。
他心情很好的笑了笑,仰頭將杯中紅酒飲下,然後說:“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尼瑪晉江崩了,我拚了老命才登進後台,簡直是日了狗_(:3∠)_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647377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