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蒼白,張開嘴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解釋清楚。
俞連艱難的問她:“這上麵說的,都是真的嗎?”
孟蘭含淚注視著他,說:“我是有苦衷的!”
俞連向她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她進行解釋。
孟蘭舌頭就跟打了結似的,兩隻手糾結的交握著,結結巴巴一會兒,神情狼狽的低下了頭。
俞連說:“那上邊說的都是真的,是嗎?”
孟蘭難堪的哭了出來:“阿連,你彆這樣,發生那些事,我也不想的……”
俞連沒像以前一樣去安慰她,俞家人也沒吭聲,就這麼過了幾分鐘,俞連站起身來,穿上外套,說:“我送你回去吧。”
孟蘭眼淚汪汪的看著他道:“阿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俞連身形停滯了幾秒鐘,然後他回過身去注視著她,聲音輕柔的說:“孟蘭,你真叫我覺得惡心。”
孟蘭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似乎是不能相信之前那樣溫文爾雅的男人居然會說出這麼冷酷的話來,她看看俞連,再看看冷眼旁觀的俞家人,忽然明白了這頓飯的真正目的。
羞辱她。
他們隻是想要羞辱自己罷了。
“不需要你送,”孟蘭抬起下巴,倔強道:“我自己走!”說完,她拿起外套穿上,挺直脊背,大步向外走去。
“等等,”俞二嬸淡漠的叫住了她,說:“把你的垃圾帶走,孟小姐送的東西,我們嫌臟。”
孟蘭脆弱的自尊心遭受一擊,整張臉都漲紅了,胡亂擦了一下眼淚,她提起自己帶來的東西,大步走了出去。
俞連也不做聲,送她出了大院,看孟蘭上了出租車,這才恍若出神的往回走。
俞雯唯恐他出事,正站在門口張望,見他回來,有些擔心的叫了聲:“三哥。”
俞連勉強笑了一下,說:“我沒事。”
俞老爺子欣慰於孫兒總算不是被那個孟蘭攪弄的是非不分了,又心疼於他此刻的失魂落魄,到最後,老人家也隻是輕輕說了一句:“都會過去的。”
“噯。”俞連應了一聲,說:“我都明白,您放心吧。”
說完,他低著頭進了自己房間:“我想自己靜一下。”
俞二嬸想過去說句什麼,卻被丈夫拉住了,俞二叔無聲的歎了口氣,看著妻子,輕輕搖了搖頭。
俞老爺子臉色慢慢的沉下去了:“孟蘭雖然蠢,但做的事情並不犯法,可那個蘇澤就不一樣了,沒有照會開辦醫院,且涉及到非法器官移植,他父親蘇建安被槍斃了,他也未必無辜,叫人仔細查一查吧。”
俞二叔點點頭,說:“我這就給秘書打電話。”
……
孟蘭覺得今天的天空都是黑色的,就像她的人生一樣。
從出租車上下來,她提著大包小包站在路口,低頭去看那些自己精心挑選的禮物,她打心眼裡覺得諷刺。
隨手把那些東西丟進了垃圾箱,她站在路口徜徉著,忽然發覺自己此時此刻居然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爸爸,媽媽,姐姐,爺爺,奶奶……
她曾經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但現在卻都已經煙消雲散。
孟蘭蹲在路邊,捂著臉,神情淒楚的哭了起來。
她不能再回蘇家,尊嚴也不容許她再去俞連為她租的房子,可她口袋裡沒有多少錢了。
原地徘徊一會兒,孟蘭重新叫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了孟家老兩口居住的地方,想進去又不敢,遠遠的站在街口觀望。
孟老爺子跟妻子坐在門口下象棋,偶爾有街坊路過,這場景安謐而美好,孟蘭看得眼眶一酸,鼓足勇氣想走過去,就聽有個街坊問:“老孟,你孫女今天又做什麼好吃的了?好香啊。”
孟老爺子笑嗬嗬的說:“我不告訴你,省的你們臭不要臉,天天來蹭!”
有個街坊大概是不太了解,還問了句:“他說的是你哪個孫女?”
孟老爺子臉上的笑容不變,說:“什麼哪個孫女,我就一個孫女,就是我們心靈手巧的小竹。”
孟蘭走過去的腳步停住了,身上就跟被壓了一座山似的,再也挪動不了分毫。
她匆忙轉過身躲開了,像隻老鼠一樣,灰溜溜的藏在不遠處的牆後邊,這麼過了會兒,她看見姐姐出來了,開著車,像是有事要做。
鬼使神差的,孟蘭叫了輛出租車跟了過去,一路到了一家小飯館。
她沒敢進門,打開手機搜索了一下,才知道這是首都近來最紅火的高檔餐廳,飯菜味道好,老板手藝好,價格高得離譜,但客人們仍然趨之若鶩。
老板的名字叫孟竹,是個清冷如竹的年輕姑娘。
明明是親生姐妹,但現在她們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將來的人生也顯而易見的不同。
孟竹來到最開始她租賃下來放置行李的那家酒店安身,失魂落魄的睡了一整天,又到前台去把包年的費用退了,拿著扣除掉違約金之後剩下的二十萬現金,在偏遠的郊區盤下了一間小超市。
就這樣吧。
孟蘭疲憊的想:平凡而庸碌的度過後半生,這就很好。
營業的第一天,她顫抖著手,用新換的號碼給姐姐打電話,接通之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一分鐘之後,她掛斷了電話,趴在營業台上嚎啕痛哭。
燕琅知道那個電話是孟蘭打來的,還問係統:“她這是發什麼病?”
係統說:“我怎麼可能理解奇葩的精神世界。”
燕琅忍不住笑了,說:“也是。”
超市第一天的營業額是36塊,第二天好一點,54塊。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破產的巨大壓力之下,孟蘭扛不住了,深夜用酒精把自己灌醉之後,她哽咽著打電話給姐姐孟竹,歉意夾雜著愧疚,訴說自己離家之後的經曆。
燕琅打著哈欠聽她說完,最後才道:“然後呢?”
孟蘭痛哭著說:“姐姐,我好後悔,真的好後悔,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的,現在我才知道,隻是活著就很辛苦了,這家店是我最後的希望,可是現在它也要破滅了……”
“沒關係,”燕琅溫柔的安慰她:“做生意嘛,一開始都是這樣的,再忍半個月就倒閉了,彆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