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在慕靈身體發生爆炸,靈力失控以後,黑霧人頃刻間化為了灰燼,消失了蹤影,圍著村子的黑霧也潰散,失了心智的青蛙也漸漸停了下來,靈巧的四肢也變得遲緩,他們像是一尊尊青蛙雕像立在了原地,口中時不時冒出鼓水泡的聲音。
林水嫣她們在青蛙停止攻擊以後,她們也停了下來。
她們都是一幫孩子,麵對的敵人是青蛙,也是她們曾經一同生活的村民,下不了狠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素自己出手都不夠狠厲,她無法去要求林水嫣她們趁機趕儘殺絕。
她輕咳一聲,青刃冒出成千上百根荊棘在瞬間將蛙群全數綁了起來,這才得以喘息。
挖去血肉的肩頭隱隱作痛。
雖然吃了凝補丹,但缺失的血肉長回去是需要時間的,疼痛感也不會隨著服食凝補丹而消失。
沈素大口大口喘息著,人早已是冷汗涔涔。
不僅是肩上的疼痛折磨著她,她胸口的靈力還在亂竄也給她的身體造成了不小的負擔,也分不清到底是靈力依舊擠壓著胸骨,還是後遺症了。
沈素揮了揮手,青火雙刃轉動的速度更快了些。
其實她剛剛已經消耗了許多靈力了,後遺症的可能性更大些。
不過沈素還是不敢輕易將青火雙刃收回來,依舊放任它們消耗她的靈力。
力竭和爆體而亡,她當然要選前者。
沈素一直都是個冷靜,知道此刻該做什麼的人。
她情願等著靈力耗光昏過去,也不想貿然收回青火雙刃害了自己。
“宗主,怪物要死了嗎?”
林水嫣身上的淩霄花已經退了下去,她不知從哪扒下來一身較為乾淨的藍灰色布衣披在了身上,小臉上有被腐蝕過的痕跡。
她身後跟著的胥榮她們情況都還不如她,身上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腐蝕,情況最慘的還得是阮桐抱在懷裡的木遠,他的衣服被腐蝕的七七八八,胳膊胸膛腿上都是一片片腐爛的血肉,那張臉也早就看不到原本的樣貌。
青蛙的粘液和唾液有很高的腐蝕性。
她們贏得並不順利。
沈素點了點頭,聲音微微透著喑啞:“嗯,應該活不成了。”
她掏出一顆凝補丹喂給了木遠,又分給了林水嫣她們一些回元丹。
並非是她小氣,不肯給她們更多的凝補丹。
隻是林水嫣她們都是半妖,恢複力量都很強,除了被腐蝕最狠的木遠和挖下整塊血肉的沈素,其餘人在靈力得到恢複以後,妖力就能很快讓傷口愈合。
這一戰,她可沒少消耗丹藥。
三瓶高階丹藥,其中一瓶沒有副作用的正元丹還是江蕊平給的。
想想就很肉疼,可這也是無奈之舉,情急之下她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了。
丹藥用了就用了,好歹結果還算不錯。
“砰砰砰”爆炸聲一聲接著
一聲,碎肉化作像是一顆顆泥點子朝著四周飛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沈素帶著林水嫣她們朝後又退了退。
她可不想被濺一身血。
看著她身體一寸寸爆炸開,沈素都有些生理不適了。
這是她第二次殺生。
熟練了一些,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但那份不適感源頭可能是慕靈的死狀,跟上次殺翠桃並不一樣。
胥榮他們也有些不忍地移開了目光,唯有林水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底血紅一片,含著些大仇得報的暢快,她甚至迫不及待地跟沈素請教著訣竅:“宗主,你怎麼知道她會用嘴接丹藥的?”
“她一條胳膊被她扯斷了,一條胳膊被我踩斷了,不用嘴接,用什麼接。”沈素頓了頓,又說:“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她過於不在意這具身體了,她認為她可以隨時離開這具身體,當然不會在意這具身體會不會被丹藥撐爆。”
沈素想到算計慕靈,也是因為慕靈那一句她隨時都能換一副身軀。
她挖下了自己的血肉,看似是想要將青蛙卵子排出體內的無奈之舉,可實際上她是為了讓血濺開,落上一些到慕靈唇邊,讓慕靈嘗到她血的味道。
鏡衾的血脈,雁碧山鏡湖靈力濃縮的化身,沈素知道自己的鮮血對於慕靈來說有著怎樣的誘惑力。
果然慕靈的靈魂分明都脫離那副軀殼一半了,在嘗到她血以後,又快速鑽了回來。
她趁著慕靈沉迷在血香味裡的時候,踩斷了她另外一隻胳膊。
毀掉她兩條胳膊以後,再扔出丹藥。
慕靈想要搶奪丹藥,最方便的就是用口去咬。
她要真想把正元丹給阮桐,大可以無聲無息突然扔出,她喊得那樣響,就是喊給慕靈聽得,之所以喊阮桐將正元丹喂給的阿綾,而不是阮桐自己,不是林水嫣她們任何人,也是因為沈素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慕靈很自負,她看不起林水嫣她們任何人,甚至也看不起沈素,可她不敢觸碰阿綾。
她對阿綾過於恐怖的天賦能力是有一定畏懼的。
如果她讓阮桐將正元丹喂給彆人,慕靈可能不會產生強烈的危機感,前去搶奪正元丹,可喊得是阿綾就不一樣了。
慕靈不是隻蠢蛇,可沈素每一步都是算好的,幾乎沒有給慕靈留下足夠的思考時間,她按著本能被沈素驅使,最後落進了圈套,阿綾也能算是功臣的。
她還是太弱了。
弱□□迫著她頭腦清醒,逼迫著她在極短的時間裡考慮清楚每一步算計,可她要是有足夠的實力根本就無需思前顧後考慮那麼多,就連築基的時間都要一拖再拖。
她不知道她築基需要多久,更怕在她築基的時候,衛南漪和這幫孩子出事。
沈素是個做事冷靜且穩妥的人,她喜歡將身邊事都拉到一個可控的範圍裡,這樣她會覺得安心許多。
從第一次見麵,她對將江緒印象很差的原因就是因為江緒情緒太不可控了。
阮桐她們大都不忍
心多看慕靈的慘狀,唯有林水嫣盯著被炸成爛肉的慕靈,聽著沈素的話,雙目冒光,她呢喃一聲:“利用弱點。”
沈素一個趔趄。
她還是低估了林水嫣的勤奮,林水嫣沒有迷失在報仇的痛快和畫麵血腥帶來的不適中,她好像這種時候還準備從沈素身上學點什麼。
沈素拍了拍林水嫣單薄的肩頭:“弱者才需要算計,強者無需考慮這麼多,你天賦很好,該努力做最強的那個。”
林水嫣不讚同地搖搖頭,那張臉上帶著兩分決絕:“宗主,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山更有一山高,我不可能永遠是最強的那個,但我可以做強者裡麵最陰險的一個!”
她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為了下麵的弟弟妹妹而變得成熟,這種時候也不能退縮。
她已經失去了七嬸,不能再失去身邊人了。
陰險!
林水嫣果然還是閉嘴的好,她這張嘴裡真是沒什麼好話。
沈素再次將林水嫣記了一筆,瞬間喪失了繼續跟林水嫣對話的想法。
耳邊還是那一道道爆炸聲,眼前像是在下一場血雨,混著些肉泥點子。
慕靈應該死透了吧。
沈素轉過身,她們身後的不遠處是阿綾依舊縮起來的小身軀,她太小了,還沒有從崩潰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阿綾天賦能力好的不像話,不過片刻腳下覆蓋的冰霜已經堆積起厚厚一層,就連沈素都難以靠近。
沈素忍著疼,小心翼翼地水霧化了雙腳,這才拖動著沉重的步子,踏過冰雪到了阿綾身邊。
她蹲下身,輕輕摸了摸阿綾小小的腦袋:“阿綾,都結束了,阿綾的胥榮姐姐也沒有事。”
阿綾抬起腦袋,眼巴巴地瞧著沈素:“宗主,阿綾會殺死你們嗎?”
潔白無瑕的雪蓮花好似一個個大絨團輕輕覆蓋在阿綾半張臉上,一路朝下,脖頸胳膊上都是盛開的雪蓮,花朵將外衣頂了起來,卻沒有像林水嫣那樣直接被花枝擠碎衣衫。
她的眼神怯懦,滿是恐慌。
剛剛她真的被慕靈嚇住了,她以為她殺死了胥榮。
沾了動物血脈的半妖異化也會化成動物,甚至沾上些動物的習性。
而阿綾和林水嫣這樣的植物血脈異化,好像並不會完全變成雪蓮花,亦或者淩霄花。
隨著阿綾說話,她臉上一朵朵雪蓮跟著輕顫,花瓣掀起陣陣漣漪,蕩起一陣獨特的香味。
沈素望著白如雪的雪蓮花瓣,思緒竟有片刻的走神。
雪蓮一直是上好的藥草,可入藥也可煉丹,有了妖身的雪蓮更是煉丹的好寶貝。
她先前沒有留意,這會兒才想起來阿綾的血脈應當也容易被人爭搶,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自保,阿綾衍生出的天賦能力,一個是逃匿,一個是攻擊性極強,還是連慕靈那樣的大妖都會有幾分畏懼的攻擊力。
無法控製是很頭疼,可也不會一直都沒法控製。
沈
素伸出手,摸了摸阿綾頭頂冒出的雪蓮花,忍住去扯花瓣的衝動,故作一本正經道:“阿綾隻要好好修煉,遲早能夠控製住這樣厲害的力量。”
得了寬慰,阿綾看著還是興致怏怏。
她沒有那麼想要厲害的力量。
沈素抿了抿唇,壓低了聲音說道:“宗主偷偷告訴阿綾哦,阿綾以後可能會是我們宗門裡最強的,到時候宗主和阿綾的師父師姐師兄都要靠阿綾保護了。”
“真的嘛?”聽到可以保護同伴,而不是傷害同伴,阿綾的眼底重新有了光彩:“阿綾會努力的!”
小孩子還是好哄,三言兩句就哄好了。
心情得到平複以後,那厚厚的冰霜也慢慢褪去,阿綾臉上的雪蓮也在快速消失,沈素鬆了口氣,抱著阿綾來到了阮桐她們身邊,這才將她放下來,阿綾伸出小手扯了扯胥榮的袖口:“胥榮姐,阿綾以後都會好好修行的,我會保護你,不會再傷害你了。”
胥榮一向沉默,這會兒也是伸手揉了揉阿綾的腦袋:“姐姐也會努力變強保護阿綾的。”
她們都不太壞,且願意為同伴考慮,這讓沈素很欣慰。
一起經曆了大難,沈素也對這些孩子有了初步的信任。
看來解決完慕靈,她就可以安心去築基了。
林水嫣她們應當會很願意幫她照看衛南漪的,沒有惡賊,依著她們的本事自保不成問題。
想到衛南漪,沈素連忙朝著村外望了眼:“阮桐,你幫我感知感知你師父可還安好。”
慕靈都已經被製服,衛南漪不該有什麼不好的,可阮桐剛剛開始感知就變了臉色,惹得沈素也跟著慌亂了起來:“怎麼了?可是夫人出了什麼事?”
不應該的。
阿然受了傷,可防著山中野獸還是能做到的。
阮桐剛剛的力量都用來幫同伴擺脫粘液了,無心顧及山上的動靜,現在神識探出去就立刻察覺到了不對之處,她朝著村外指了指,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宗主大人,師父和阿然下山來了。”
沈素沒有留意到阮桐怪異的神情,她滿腦子都隻剩下一道聲音。
衛南漪下山了。
阿然還太小,那麼丁點的身軀肯定是背不動衛南漪,那就是說衛南漪是自己走下山的。
她那個腿剛剛好些,怎好這樣折騰。
“你們盯著慕靈和村子裡的人,我去接夫人!”
沈素是心急如焚,她立刻就幻化成狐狸身竄出了村子。
她沒有阮桐的感知能力,也沒有木遠那樣超強的嗅覺,但沈素有雙不錯的耳朵,當靈力散開,她很快就聽到了衛南漪和阿然的動靜。
沈素料定衛南漪腿上的傷和虛弱的身體不能支撐她走太多路,她以為會在半山腰找到她們,沒想是在神女山腳下找到了衛南漪和阿然。
她兩跌坐在地上,身上掛著厚厚的一層黑灰,其中還夾雜著些泥點子。
不知是摔了多少次,這才摔成了這樣。
阿然是最先看到沈素的,她欣喜地衝著沈素招招小手:“宗主大人!”
沈素立刻幻化成了人形,順手摸了摸阿然的頭,算是打過招呼,接著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衛南漪身上。
“夫人,你怎麼下山了?摔得疼不疼?腿是不是又疼了?”
“小素。”衛南漪發間還掛了兩片燒一半的枯葉子,皙白的臉上滿是汙泥和黑灰,還裹著些焦糊的氣息,唯有一雙眸子還是如從前一般,濃濃的墨色裡含著溫軟:“你受傷了。”
她目光在沈素肩頭停留,瑩潤的淚花噙滿了眸子。
沈素摸了摸肩,還好她早就裹好了傷口,不然衛南漪發現她缺了一塊血肉,怕是要更心疼了。
而且肯定是要驚動衛南漪體內妖魂的。
“一點小傷。”她故作平淡地應完了衛南漪的話,幾乎拿出帕子,水霧化的掌心很快落下水來浸濕了帕子,一點點擦拭上衛南漪臉上的泥和灰,逐漸露出皙白的肌膚:“夫人,你走下山的?疼不疼啊?是不是摔了很多次?”
沈素看著很快就臟了大片的繡帕,一時間有些許惶恐。
衛南漪這到底是摔了多少次,才能摔成這副像是掉進泥坑裡了的模樣。
衛南漪凝著沈素的肩不說話,邊上不甘被忽視的阿然倒是張了口:“宗主,我們沒有走路,我們是滾下來的。”
滾,滾下來的?
阿然在說什麼!
沈素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你們怎麼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