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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康熙的暢春園,和當初沒有康熙的鹹福宮檀雅一人留守天差地彆,那時候檀雅禁足在鹹福宮裡,兩個月鹹福門都沒踏出去,隻能在鹹福宮內折騰。
現在不同了,康熙帶著後宮的嬪妃嘩啦啦全走,暢春園最大的是太後娘娘,第二大的便是她們家宣妃娘娘,太後娘娘身體不好不管事,第二大自然便成了隱形老大,完全可以罩著她……們。
那種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快樂,雖然還沒切實變成行動,檀雅已經感受到了。
宣妃打前頭走著,都感受到檀雅雀躍的心情,無語道:“幾個孩子今日的課程已經耽誤,快些回去吧。”彆傻樂了。
檀雅合不上嘴,笑嗬嗬地應:“是得上課,不能因為皇上走了,就讓孩子們散漫。”
分明散漫的是她。
宣妃懶得搭理她,對孩子們道:“莫要東張西望,趕快回去,一秋一冬呢,以後有的是機會賞玩。”
額樂幾人受檀雅感染,腳步也忍不住輕快幾分,邊走邊嘰嘰喳喳地商量不上課的時候去哪兒玩兒。
檀雅根本不用跟誰商量,她早在來時看見暢春園四通八達的水源,便生出了個念頭,先前還想著不能實現,頗有幾分遺憾,沒想到太後娘娘不回宮,還將她們留下來,想頭霎時便有了照進現實的可能。
一行人回到她們的院子,宣妃不放心太後娘娘,便提出帶幾個孩子去太後娘娘那兒上課,能就近陪伴,蘇答應也一同前往。
檀雅琢磨著事兒,便沒跟著去,反而叫了個小太監,吩咐他做些事。
東西一時半會兒準備不出來,第二日晨起散步,檀雅便引著幾人直奔宜妃郭絡羅氏住的院子北邊兒的廊橋,等到傍晚再散步,又去了佟佳貴妃常待的的水榭,賞玩儘興方歸。
這都是礙於不好打擾佟佳貴妃和宜妃,她們沒能好好賞景的地方。現在這附近院子除了些侍從,全都空了,檀雅自然要上去瞧瞧。
那些院子,並不似紫禁城東西六宮那般,康熙金口玉言歸屬於誰,是以檀雅去廊橋和水榭,自然無人置喙。
唯有蘇答應,晚間兩人躺在一塊兒,頗為嫌棄地對檀雅道:“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挑釁,想要取而代之呢,你也不怕佟佳貴妃和宜妃娘娘多想,對你不滿。”
“又非闖進她們住過的院子裡,若隻去廊橋和水榭玩耍便能惹她們不高興,那大概咱們隨便做什麼,都能惹出一堆仇人來。”
心眼小的,當初二十二阿哥和額樂留在鹹福宮裡,就能教人嫉妒的夜不成寐,這次太後娘娘獨獨留下她們鹹福宮的人,也要恨得牙癢癢。
可什麼能惹人嫉妒,惹人不滿呢?一個人擁有旁人沒有的東西,最是教人眼紅。
二十二阿哥和額樂再受康熙和太後寵愛,於皇位也無妨礙,那幾個高位嬪妃,說句現實的,根本瞧不上她們,跟她們計較才是抬舉她們,人家現在當然不會做這樣不體麵的事情。
真正有可能會不平的,是那些位份相差無幾的妃嬪,可這些人,檀雅有什麼好怕的呢?
不得不再次慶幸,她沒有生在康熙後宮進人的前些年。
之後的幾日,宣妃都是帶額樂四人去太後娘娘那兒,檀雅聽說太後娘娘竟然給幾個孩子講古,興趣起來,也跟了去,就坐在孩子們後頭一起聽。
太後娘娘這一夏,身體比冬時看起來好不少,可是身體的年邁和衰弱是不可避免的,便是沒聽過禦醫的確切診斷,經過去年的凶險以及今年的狀態,任誰也都猜得到,許是熬不了太久。
且極玄學的是,老人家通常都會有所預感,但太後娘娘無論何時出現在人前,都是那般沉靜慈和,三個小伴讀,多接觸幾次,也不再拘謹,和額樂一起童言童語地哄太後開懷。
皇太後喜歡她們,聽了宣妃給她們上蒙語課,勾起不少回憶,便興起談及幼時在草原上聽過看過的人和事兒,還有那些奇幻的傳說。
皇太後講古時,眼神悠遠而思念,嘴角上揚,語調舒緩平和,語速極慢,偶爾穿插幾句蒙語,還會給孩子們講其典故,既有教導又引得孩子們對科爾沁草原心生向往。
檀雅之所以會感興趣,是因為老太後說的很多事情,都是沒有文字記載的,隻是生於草原長於草原的人們口口相傳,許是這一代人知道,到下一代便會湮沒於時光之中。
就像宣妃,不過跟太後娘娘差了三十年時光,對於有些內容,也不甚了解。
檀雅常有些奇妙的想法,聽了一日,便與宣妃提議:“娘娘,太後娘娘口中那些人事,若是就此掩埋,實在太過可惜,不若咱們整理記錄下來,留給後人可好?”
便是不能如正史一般使世人銘記,留存數百年,也好教後世人知曉這位傳奇皇太後的一聲。
而且,檀雅悄悄湊到宣妃跟前,小聲道:“嬪妾瞧著,便是太後娘娘,也當自己大限將至,咱們將她七十餘年所見所聞整理成回憶錄,興許要整理一年二年去,沒準兒拖到那時,太後娘娘能有所好轉呢?”
宣妃意動,太後娘娘已經七十七歲高齡,她實在不奢望好轉,但若是真能像檀雅所說,再享受一年二年的天倫之樂,也是極好的……
而她去勸太後娘娘,說的是:“自古以來,需得大造化之人或者奇人異事方有傳記,娘娘您是後宮女子又如何?您這樣好的人,一生皆獻於大清和蒙古,若是連個姓名都未留下,我不服。”
“還有您生命裡許許多多的人,那些好女人,憑甚麼也隻能留下個姓氏呢?”
她這些不服氣、不滿足,是檀雅釋放出來的,生根發芽漸漸茂盛。她們困囿於後宮之中,能做出的改變有限,隻是想要給那些人留下個名字,又有何妨?
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瞧著宣妃眼中的光,緩緩抬起手,撫摸著她的臉,柔聲道:“哈日伊罕,我最親近的孩子,我能為你做的不多了,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會滿足你的。”
傍晚,孩子們上完課在後湖邊兒玩兒,四個女人坐在水榭裡,屏退宮侍,閒談起給皇太後整理回憶錄一事。
檀雅好奇地問:“原來娘娘的名字是叫哈日伊罕?有什麼寓意嗎?”
宣妃黑臉不答,檀雅這點兒眼力見兒還是有的,便轉移話題道:“以後咱們也可以整理一本《後宮雜記》,就寫咱們自個兒親眼所見的後宮事兒,女人們都要有名有姓,等到死後再拿出來,不然像蘇姐姐這般大才的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通讀各種典籍,實在埋沒。”
定貴人低頭輕笑,順著她岔過宣妃名字的事,問蘇答應:“一直未問過,你閨名叫什麼”
蘇答應回道:“嬪妾閨名叫蘇屏。”
定貴人又問了是哪個字,得知是畫屏的屏,笑道:“這個字雅,一聽就是讀書人家給女兒起的名字。”
她眼一轉,見檀雅在吃點心,不甚好奇關心的模樣,笑問:“怎麼今日,你竟是沒了好奇心?”
檀雅笑著回答:“嬪妾自然是早就問過的。若說好奇心,您的名字若能告訴嬪妾,嬪妾一定會記住的。”
“我的名字……已經許多年沒人叫過了,靜好。”定貴人說出口的時候,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了,“我記得幼時額娘說過,我出生時先帝倡漢學,我阿瑪便想給我起一個漢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