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徐公公說康熙正在召見大臣,然後便帶她們到康熙寢殿的偏殿中,“兩位小主稍等。”
這一等,就是兩刻鐘,康熙用膳的時間已經過了,但是這偏殿伺候的人全都習以為常,顯然這種情況不是一次兩次。
檀雅記得在外頭要謹言慎行,也不敢跟蘇答應交流,也不敢喝水,隻默默低頭出神。
又過了一刻鐘,才有人召兩人到禦前。
“嬪妾色赫圖氏\\蘇氏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起吧。”
他們隔著一張長桌的距離,康熙聲音在空蕩地殿中響起,回蕩在檀雅耳邊,冷肅又威嚴。
這時,太監總管梁九功衝侍膳太監示意,那侍膳太監便恭敬地將試毒銀牌呈到檀雅和蘇答應麵前,另有一個宮女,手中托盤放著一雙精致的筷子,也呈到兩人麵前。
檀雅與蘇答應不經意地對視一眼,蘇答應麵向那宮女,檀雅便捏住銀牌的柄,按照指引,開始給康熙的膳食試毒。
蘇答應則是站在康熙旁邊,凡是試毒過的菜品,康熙手指微微一指,她便恭敬地布菜。
二十多道菜,檀雅一一試玩,便站在一側微微垂頭,眼觀鼻鼻觀心,眼睛不亂瞟,僅通過眼前這一點視線範圍觀察康熙用膳。
偌大的宮殿,宮女太監起碼十幾個,可是四處都是靜悄悄的,隻有蘇答應和康熙兩個人極輕微的箸碗相碰的聲音,這種氣氛的晚膳,鹹福宮許久沒有過了,實在太讓人窒息了。
這麼一小會兒檀雅便有些受不了,而康熙竟然過了幾十年,雖然她一個低微嬪妃沒什麼資格同情一個大權在握、享有四海的帝王,但檀雅就是覺得憋悶,想要回鹹福宮。
而康熙每樣菜隻嘗了一兩口便停下筷子,開口將其餘的賞給檀雅和蘇答應,兩人得去偏殿用,用完再過來見康熙。
還是先前的偏殿,周圍不少宮侍,檀雅和蘇答應沉默地吃著,好些禦膳她們平時是吃不到的,菜品味道很好,但兩人都有些食不下咽,稍微嘗了嘗便停下來,教人撤下去。
而後,兩人又被帶到了懋勤殿,康熙正在處理緊急軍務,便將兩人晾在隔間。
檀雅隱隱約約聽見,說得好像是青海那邊兒出了什麼亂子,康熙聲音極嚴肅,且每一項諭旨下達有條不紊,一絲不亂。
檀雅成為康熙後宮的一份子,但從未試圖了解過這位帝王,也不覺得她能夠了解這個人,可有一點毋庸置疑,康熙確實是個勤勉的帝王。
不過她始終認為,每一個人的眼睛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這一刻和上一刻看到的東西也是不一樣的,見著乾清宮的森嚴才知道她在鹹福宮確實養得有些鬆散了,這不行,她得更謹慎才行,不能因為皇太後認為康熙這一生不容易,便真的忽略帝王的冷酷。
左右她活得長些,總有靠死他當太妃的一天,到時候新帝礙於孝道,沒有大錯,絕對不能苛待她們。
想到這裡,檀雅頭垂得更低,也不再側耳去聽外麵的聲音。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或者更漫長的時間,康熙才命人叫她們過去,直接將初稿交給梁九功,梁九功將初稿放進匣子後再呈給檀雅和蘇答應。
檀雅接了,手裡捧著東西,好像就有著落了,姿態恭敬地等候康熙的下文。
“初稿朕也看了,尚有些雜亂,整理好後,謄抄一份給朕。”
檀雅和蘇答應一同躬身答道:“是,皇上,嬪妾遵命。”
康熙微微頷首,淡淡道:“寧壽宮的宮侍向朕說過你們如何伺候太後娘娘的,功大於過,朕也不予追究,明日開始,你們二人便到禦膳房,照著給太後做的膳食給朕也做一樣的。”
檀雅摸不清康熙的想法,隻能恭敬地答應下來,然後兩眼一抹黑地告退回鹹福宮。
宣妃和定貴人也不懂康熙想乾什麼,四人商量半天,最靠譜的一個理由便是康熙思念太後娘娘,是以才想嘗一嘗太後娘娘生前吃的東西。
但他一句想吃,卻是苦了檀雅和蘇答應,兩人原來侍奉太後,可是太後身體不好起得晚,康熙不同,那是雞鳴便起的人,倆人就得起更早去準備。
而且禦膳房裡,為了防止有人下毒謀害皇上,還有專門負責監視的人在旁邊,不錯眼的盯著檀雅做菜、蘇答應擺盤的所有步驟。
要是到此為止也就算了,兩人還要去侍膳,侍奉康熙吃完,她們才能在偏殿吃,回鹹福宮待一小會兒,又得過來準備晚膳。
真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偏偏後宮裡有不少羨慕嫉妒之言,以為倆人成了康熙的新寵呢。
什麼寵愛?這樣的寵愛檀雅和蘇答應是一點兒不想要的。
檀雅心累極了,蘇答應體格不如她好,每天穿過大半個皇宮到禦膳房,再站著布菜完,沒幾天,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至於整理太後娘娘的回憶錄,她們回去就恨不得躺下,哪有精力?
果然,她和康熙就是不能共存,總要有一個人倒黴,可康熙是硬茬子,倒黴的自然隻能是她一個人,現在倒好,連蘇答應都跟著受罪。
早知今日……
她大概還是會儘心侍奉太後娘娘人生的最後一段,無解,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