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瞥了眼桌上的奏折,攤丁入畝穩步實施;青海叛亂已平息,大軍即將凱旋;前朝後裔已遷至京城授職銜,掀不起風浪……
這小半年沒少借著探病找二哥商討政事,今日便讓他好好休養吧……
“今日便不去了。”雍正拿著書冊的手背在身後,移步寢殿,隨意地問,“弘曆的行囊收拾的如何了?”
蘇培盛覷了一眼皇上的背影,小心道:“回稟皇上,奴婢聽聞,皇後娘娘和熹妃娘娘都為四阿哥收拾了不少外出所用。”
雍正皺眉,“朕不是告訴皇後,輕車簡行嗎?”
蘇培盛知道皇上並不需要他再說其他話,隻恭謹地隨在身後。
“你去傳朕口諭,讓皇後將弘曆的行囊照著胤祜的精簡下來,既為遊學,便不可過於舒適享樂,忘記根本。”
“是,皇上。”
“還有,提醒熹妃,朕既然全權交給皇後,她隻要心意到了便可,不要多此一舉。”
蘇培盛訕笑應諾,卻不敢照著皇上的原話說,告退時心裡斟酌著如何委婉又清楚地轉達皇上的意思。
皇後烏拉那拉氏向來賢德,得了皇上的話,立即便著手精簡四阿哥的行囊,並未生出多少不愉。
反倒是熹妃鈕祜祿氏,即便蘇培盛已經委婉再委婉,依舊覺得顏麵有失,心裡還有幾分委屈,著人送蘇培盛出去時,臉上都是強顏歡笑。
四阿哥弘曆和胤祜即將遠行之事,宮裡私下都在討論,前朝估計也得到了風聲,不過甚少人知道廢太子亦會同行,也不知他們將前往何處。
檀雅等人知道,卻從未對外說,卻不想安壽宮竟是迎來一位意外之客。
“劉庶妃?”
劉庶妃躬身行禮,慣常掛在臉上的無悲無喜添了幾分旁的神色,“嬪妾給謹嬪娘娘請安,貿然前來,還請娘娘見諒。”
檀雅叫她起來,問道:“你可是有事?”
劉庶妃跪下,直接道:“嬪妾偶然聽聞,您先前召許多宮侍問詢各地風情民俗,鬥膽猜測乃是為二十二殿下出行,有一事相求。”
檀雅本欲讓她起身,聞聽此言卻停住,並不想給胤祜招什麼麻煩,淡淡地問:“你既已猜到,我不妨直接告訴你,他們此行乃為遊學,旁的事是不摻和的。”
劉庶妃磕了個頭,從繡中掏出一個信封和一枚古樸的戒指,道:“嬪妾不敢平白勞煩二十二殿下,是以想以此物作為謝禮,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檀雅瞧了瞧那戒指,除戒麵上刻著“徽州劉氏”,並無特彆之處,“且先說來聽聽。”
劉庶妃眼神有一瞬間的痛楚,仿佛從一個木頭人變成活人,緩緩道:“嬪妾出自徽州鹽商劉氏,父輩在揚州行商,嬪妾便也長在揚州,原有一個青梅竹馬……”
檀雅暫緩看信封的動作,感興趣地坐起來。
劉庶妃露出一抹甜蜜的笑,隨後又歸於落寞,“他是我娘閨中密友之子,家道中落卻極有才華,我與他彼此傾心,原本我求了我爹娘想要嫁給他,隻是家中得罪了人,生意屢屢遭受挫折,若無解救之法便會敗落,恰巧先帝南巡……”
她說到這裡停下,檀雅瞧著麵前的女子,卻猜到了後麵發生的事兒,劉庶妃被送到先帝跟前,得新帝寵愛帶回宮中,那麼劉家得罪之人礙於劉家出了一個宮妃,自然不敢再針對,問題迎刃而解。
但同時,一雙有情人便會走向末路。
“嬪妾隻想知道,那人過得好不好,再無他求。”
“隻這一事?那人是在揚州?”檀雅詢問,心想:若隻這一件事兒,倒是不難。
“是。”劉庶妃道,“當初我父母求我侍奉先帝時,允諾家中所得五成皆歸我,信封中便是契書。”
檀雅打開信封,裡麵果真有一張微微泛黃的契書。
“我家中未經事端之前,便是揚州數得上名號的大鹽商,如今若未敗落,許是有百萬家財……”
“多少?!”檀雅倏地坐直,捏著那契書的手微微顫抖,“百萬?”
劉庶妃點頭。
若得五成,那就是五十萬兩……檀雅咽了口口水,平複下心情,輕咳一聲,道:“此事雖不算難,我需得考慮一二,也得問一問,你為何來找我?”
有這麼多錢做謝禮,她想找誰不成?
劉庶妃晃了下神,隨後道:“先前擔心給家中惹下禍端,畢竟商戶便是有錢也地位微末,是以一直不敢動念,如今聽得二十二殿下之事,便動了念,找娘娘您,是因為鹹福宮幾位娘娘在宮中的名聲,娘娘們和旁人不一樣。”
檀雅拿著那一下子重若千金的薄紙和戒指,斟酌片刻道:“東西你先拿回去,我需得問問二十二。”
劉庶妃搖頭,“嬪妾既是來找娘娘,自是信得過娘娘的。”
雖是被驚到了,檀雅也不至於昧了她的東西,便頷首道:“那便暫且放在我這兒,待我有了決定再說。你要尋的人叫什麼?”
“他名為葉海棠,乃是揚州本地人,康熙四十年考中秀才。”
檀雅心道怪不得,記下後,便讓她先回去,待人一走,連忙命人去叫胤祜過來。
等待的功夫,檀雅將那倆心無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上,一會兒忍不住瞄一眼。
不到半個時辰,胤祜匆匆趕來,一見到她便焦急地問:“額娘,可是出了什麼事?”
“不是出事。”檀雅將來龍去脈說給他,然後道,“彆怪額娘沒出息,實在是錢太多。”
胤祜亦是震驚,訥訥道:“額娘是想如何?”
雍正原本因為那劉庶妃身為先帝妃嬪,卻惦記另一個男人而生怒,聽到後續,即便坐擁四海,亦是不得不承認,如若是他,對這樣一筆錢很難不心動。
檀雅當然心動,可她不至於喪失理智,抿抿唇道:“我是想著,白來的錢不要白不要,但這錢數目巨大,且又牽扯鹽商,咱們吃不下不說,護衛皆是皇上的人,不若你直接跟皇上說明,我也跟劉庶妃陳清這裡頭的牽扯,如何?”
胤祜點頭,“兒子明白,稍後我便去求見皇兄。”
“你真的明白了?”
胤祜不解,“稟報皇兄,還有何不明白的?”
檀雅戳了戳他的額頭,“我前頭那句話你怎地忘了,不要白不要,你就是稟報,好歹求皇上分你一點兒,可彆傻愣愣地什麼都不說。”
“向皇兄開口要?這不好吧?”
“有何不好?”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你隻管做,不是什麼大問題。”
雍正對胤祜道:“照你額娘說的,你皇兄不會生氣。”
胤祜:“……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