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祜的官職,通常要直接服務於雍正,是以麵聖的頻率十分頻繁,是以他來到養心殿探病,也是熟門熟路。
他到時,四阿哥弘曆已經來到皇阿瑪寢殿侍疾,兩人眼神對視,彼此頷首問候之後,胤祜便在外間揚聲請安。
“起來吧……”室內響起雍正有些虛弱的聲音,“弘曆、二十二,進來說話吧。”
“是。”
兩人一同應下,隨後恭敬地走進去,胤祜再次行禮,等皇兄叫起後,方才抬頭。
雍正正躺靠在龍床上,背後靠著一個軟枕,腦門兒上放著一條折成帶狀的方巾,姿態便是生病的模樣,但他手裡還握著一本不知內容的冊子,專注地看著。
如果龍床不遠處沒有一位畫師正在畫架上描描畫畫的話,這真的是一幅很感人的畫麵。
顯然弘曆也沒想到皇阿瑪病中仍然這麼有興致,無語片刻,堅強地勸說道:“皇阿瑪,您的龍體要緊,請您一定要保重龍體,不要太過傷神。”
胤祜自然也跟著附和勸說,請皇兄保重龍體安康。
雍正臉色蒼白,扶了扶腦袋上的方巾,波瀾不興地說:“朕有數,你們不必太過擔憂。”
他看起來就不像是有數的樣子,弘曆和胤祜根本沒法放心,可他們二人說話都不管用,細細關心之後,視線便落在旁邊的畫師身上。
雍正看書的餘光瞧見兩人的眼神,問道:“你們也想入畫?這是西洋那邊兒的素描人像畫,極真實,正好畫師的構圖中,床榻前有些空,便將你二人畫進去吧。”
弘曆尚且還未反應入畫有何,胤祜的腦海裡卻是第一時間閃過蘇額娘給他額娘畫人像時,額娘一動不能動的憋屈樣子。
而不出胤祜所料,雍正下一瞬便說道:“你二人的姿勢不好,弘曆,你臉有點兒長,微微收一收下巴,眼睛也睜大點兒,胤祜……”
胤祜極有眼力見兒,微微挪了挪腳,將更好看些的左臉完全展露在畫師麵前,昂首挺胸而立。
弘曆看二十二叔這麼自然:“……”
雍正卻是直接收回了將要出口的話,讚許地點點頭,吩咐兩人不要再動。
小半個時辰左右,弘曆和胤祜兩人站得腰酸腿疼,雍正這才讓兩人放鬆,兩個年輕人再如何繃著神情,也能從一瞬間塌下來的肩膀看出他們的疲懶。
此時,太監總管端著一碗藥走進來,當著諸人的麵兒先試了一口藥,然後才呈給皇上喝。
雍正拿開方巾,起身時動作有些疲軟無力,而且一動起來,不由自主地東倒西歪,弘曆上前一步,伸手攙扶。
雍正握著兒子手腕的手一緊,緊接著便若無其事地推開,逞強道:“朕還沒到不能動的地步,不用扶。”
他說著,自己扶著床沿坐起,靠坐在龍床上,接過藥碗,顫抖地送到唇邊,將藥一飲而儘。
蘇培盛雙手接住藥碗,立即又取了蜜餞捧過去,雍正捏了一顆蜜餞含在口中,待到去了苦味,才淡淡地吩咐道:“朕要養病幾日,政務不能懈怠,懋勤殿的奏折,你代朕處理吧。”
弘曆從容地應下,並且在告退之前再次請皇阿瑪保重龍體,早日痊愈。
雍正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體味到先皇當年麵對太子、麵對奪嫡的皇子們時的心情,他已垂垂老矣,兒子卻正值壯年,他精力不濟,兒子卻意氣風發……
先帝從不追求長生,但誰都想要活著,超然生死的聖人絕對不會是皇帝,雍正回憶起先帝晚年時的怠政,竟也有幾分理解。
這使得他再看向二十二時,心情也越發複雜,世上有這般奇異的事,或許長生也是真的存在的吧?
雍正垂眸掩住情緒,突然道:“朕掛念額樂,你代朕巡視北邊兒的皇莊,也要走到蒙古歸化城,順便瞧一瞧公主們吧。”
胤祜一喜,躬身大拜,迫不及待地想要北上。
雍正揮揮手,讓他回去,待到寢殿內重新靜下來,許久後,招呼蘇培盛到跟前,命他去粘杆處傳口諭,暗中尋訪能人異士。
另一邊,胤祜前往安壽宮請安,單獨與額娘們說話時,便提及皇兄命他前往蒙古一事,話語間滿是為能夠見到額樂而欣喜。
額樂撫蒙幾年,直至今年初才生下一個女兒,名叫塔娜,寓意她是草原明珠。
極巧合的是,胤祜和額樂的下一代跟他們一樣,也是差了兩歲,不過不像胤祜和額樂生辰隻差了一天,弘曨和塔娜的生辰一個在冬天,一個在盛夏。
檀雅等人得知胤祜有機會去蒙古看額樂,亦是高興,紛紛將她們為小塔娜準備的禮物全都翻出來,準備讓胤祜一並帶過去。
“應該不會很快就走吧?”檀雅邊倒騰那些小物件兒,邊念叨,“宮裡近來多出不少新鮮東西,以前額樂都能第一個得,如今不知道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