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寒並不覺得賣手表丟人, 要不然他也不會拜托以前的朋友了,他可以跟任何人坦然的說起這件事, 但當阮溪知道時, 當她就這樣站在他麵前時,他私心裡並沒有被她這一番話安慰到。
雖然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沒辦法在阮溪心中做到無所不能的, 但是他之前對她都是報喜不報憂的,他對自己新開展的事業非常有信心,現在他拚命想要維持的表象就這樣輕易被戳破,他坐在花壇上,垂著頭,一言不發, 隻是盯著自己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阮溪不由得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少年的自尊心啊。
江易寒今年隻是二十歲, 在十八歲之前,他就是活在蜜罐中,被眾星捧月,坦白說,他能夠變成現在這樣子,已經非常難得了, 難道還指望一個從小就是富二代的少年, 在二十歲的時候就能成熟老練嗎?換個角度想想, 他如果真的變成了這樣, 那他身上也失去了吸引她的特質。
阮溪順勢坐在江易寒旁邊, 她一開始也沒說話,彼此都靜默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阮溪才說道:“我似乎沒有顧慮到你的心情,很抱歉,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雖然不窮,但也沒多少錢,爸媽都是拿的死工資,所以我對你目前的心情還有狀況,很難產生共情心理。”
“你問我,會不會覺得你很沒用,那你想聽實話嗎?”阮溪雖然是這樣問,但沒有得到江易寒的回答,她就說道:“在生活之下,想辦法生存下去,這就是最大的尊嚴了。我以前看過一篇報道,女人為了能給自己的孩子加營養餐,跑去獻血,因為獻血的話,會額外得到一瓶牛奶跟麵包,她沒有吃,留給了自己的孩子。”
“世人都刻薄,肯定會有人說,既然沒有條件為什麼還要生孩子,讓孩子跟著自己吃苦。我想,你這件事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也會說居然淪落到要賣手表的地步,也太沒用了。”在黑夜之中,阮溪的眼睛裡滿是對江易寒的期許,“可我覺得,你能踏出這一步,是我沒有想到的,我不僅不會覺得你沒用,反而認為你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江易寒悶悶地說:“你在安慰我。”
“我不會將時間浪費在沒必要的人身上。除了天生帶有家族的光環,真正成大事的人都是不拘小節的,這你應該在高中複習的時候就知道。江易寒,你聽好了,但凡是你為自己夢想做出的努力,隻要不侵害他人利益,隻要不是不擇手段,我通通都不會反感,也會很支持。”
阮溪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給人當知心姐姐,大灌雞湯,這種事不應該是梅梅來做嗎?
不過眼前這個小可憐太在意她的看法,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他在意她的看法,就意味著她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可同時他也會束手束腳,無法完全放開。
江易寒側過頭看她,“我隻是在乎你的看法,隻要你不覺得我沒用那就可以了。”
“傻子。”阮溪失笑,“賣個手表而已,瞧你緊張成什麼樣了,不過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
江易寒認真地想了想,又看向阮溪。
阮溪開口:“你彆看我,是你自己做決定,不是我,江易寒,你能夠自己拿主意的。”
“那我就說了。”江易寒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江少了,他早就已經學會了為了未來彎腰低頭,“我讓朋友幫忙賣手表,現在他已經幫我賣出去了,至於到底是誰、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買的,我已經不關心了,既然溫雅喜歡這隻手表,就賣給她,也是她自願出價十四萬,我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當然,買是買,賣是賣,明碼標價,我沒騙她,也沒逼她,這手表賣給她之後,再無後續。”
阮溪都想為江易寒鼓掌了。
她是真的高興。
笑容不知道多燦爛多好看,讓江易寒都看愣了。
“對,就是這樣,恭喜你,離成功又近了一步。”她本來還以為這傻小子會非常氣憤,要去找那個溫雅宣布這樁買賣他不做了的,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淡定,還跟她想到一塊去了。
是啊,一個願意買,一個願意賣,不管其中內情是什麼,像這樣的冤大頭、哦,不,是買主,是多麼的罕見啊,碰到了當然不能放手啊。
江易寒想了想,“溫雅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這會兒他的神情有點心虛。
阮溪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裡麵有貓膩,立馬微笑著點頭,“沒什麼,就是說了一些你以前的事。”
江易寒心裡咯噔一下,趕忙解釋:“你彆聽她瞎說,我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
“是嗎,可是在她的口中,好像不是這樣的。”阮溪頓了頓,又說,“當然那是你以前的事,本來咱們現在就隻是朋友,你也不必對我交待什麼,走吧,現在也不早了,我得早點回去,明天一早還有課呢。”
說完這話她就起身準備往公交站台方向走去,江易寒咬咬牙,很快地就追上了她,一路上都在做著心理鬥爭,甚至還陪著阮溪一起上了公交車,這會兒車上人不多,他們還能找到座位,剛坐下來,阮溪就從包裡拿出耳機,準備聽英語課文。
江易寒見阮溪不願意跟自己說話,心裡也急了,趕忙說道:“你聽我解釋。”
阮溪唇角勾起,“五分鐘,給你五分鐘。彆說廢話。”
這小子最近尤其喜歡跟她說一些不知所雲的廢話。
“我跟她是真的不熟,雖然我們一直都是一個學校的,也都在一個圈子裡,但我對她是真的不熟悉,就是初三畢業的時候,我被幾個哥們兒慫恿著喝了點酒,她就跟我說了……”江易寒停頓了一下,還是有些不習慣將這些事情說給阮溪聽,“我當時沒答應她,她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就非要抱我,我有些頭暈,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推開她,不過反應過來後我立馬推了,還把她給推摔倒了!”
“就這嗎?”
江易寒仔細想了想,“就這,之後高中雖然還是在一所學校,但我沒搭理她,後來我家就出事了,這兩年多壓根就沒再見過她!”
“好吧。”
阮溪有些遺憾,還以為能聽到什麼勁爆的事呢。
就這麼一點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也虧得他做這麼長時間的心理掙紮。
江易寒試探著問道:“你不生氣?”
“你希望我生氣?”
看來她還是跟他有代溝,她都想不到生氣的點在哪。
就是被人追求,被人強行擁抱?這也值得說啊。
“不知道。”江易寒很誠實地回答,“你生氣的話,就說明你在意我,但是你生氣的話,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哄你,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你生氣。”
“太幼稚了,如果因為過去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那要是哪天你真在我這裡轉正了,三天兩頭就因為周澄的事情生氣,我不得累死?”
“那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