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漆眸深深瞧了江嚶嚶一眼,卻是沒說什麼走了上前去,接過了那纖白手腕遞上的筆。
他姿容出類拔萃,就單單站在那裡,皓腕提筆就帶著一種殺伐的力量。
江嚶嚶想著他此次失敗後,被父皇重怒斥責,監|禁王府時候落魄的模樣。即便是失敗也並不消沉,依舊在醞釀這下一場算計,仿佛他生就是為了讓李恒死,為了得到父皇認可立他為儲君。
看書裡,她隻覺得這人太讓人厭恨了,李恒雖是性子討厭,但是身為主角他本性上是良善仁德的。從來沒有想過主動殘害手足,即便是李燃一次次迫害他,也不能逼著他殘害親弟。
而李燃最後的死路是他自己尋來的,他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為此害死了那樣多跟隨自己的人。
但是當江嚶嚶站在他麵前的時候卻發現,書裡說的也不儘然,他即便是反派也並不是文裡那樣單純的為主角製造坎坷,隻為推動劇情的反派。
他有人的喜惡,也知道要如何對自己人好,沒有像男主李恒那樣築室道,自己隱忍罷了還要身邊人也要唾麵自乾。
李燃雖是心狠手辣,卻是對著外邊人的,也隻會對著外邊人。他並非紙上三兩字勾勒出來的反派,雖不是個好人,卻是個有感情的人。
剛好江嚶嚶也不是個好人,惡毒女配本來不也是反派嗎,大家都是要被主角踩在腳下的墊腳石,何故相嫌棄。
屏風映出那頎長挺拔的身姿,他眉心微蹙,修指骨節分明提筆便落,如晝夜疾風細雨,漆濃的墨便留下兵戈鐵馬般的痕跡,雋秀有力,筆墨橫姿,工工整整。
江嚶嚶一眼瞧去便瞧出來,寫的是應當是某個兵法策論中的一卷,果然野心無處不在。
江峙文在身側感慨奉承:“殿下筆走龍蛇,春蚓秋蛇,實在讓人歎目啊!”
李燃卻看向了身側的作精,就見江嚶嚶十分讚賞的將那墨寶誇耀了一番,像是無意一般問:
“夫君筆墨是出師自何人之手?”
他唇角翹了翹,將狼毫擱下,並未避諱道:“前尚書中郎將翰林學士,周太傅。”
語氣不無敬重。
太傅周慎是三朝大儒了,被聘為太子師,從李恒與李燃總角之時便一直在側身悉心教導,不管是對那個皇子他都是同樣認真嚴謹,也會對李燃稱讚有加,瞧著算是公正不阿之輩。
但是人都是有偏心的,不光是陛下還是太子
或是周恒自己都不覺得,他是對李燃有偏見的。即便是一視同仁,即便是在李燃取得成績後對其嘉獎誇讚,但是心裡還是會憂慮李燃會不會威脅到太子儲君之位。
周慎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他對李燃的好是真的,疑心也是真的。這真裡麵攙著假,假裡麵帶著真,若非在關鍵時候他刺向李燃一刀,誰又能分辨呢。
“那想來周太傅對夫君的本事是極為清楚的。”江嚶嚶還想在多說些,剛開口就感覺什麼堵住了喉間,她頓了頓笑著將話鋒微轉,“既然夫君與爹爹還有話要說,嚶嚶便先走了。”
周慎從始至終,都是站在太子那邊的啊。他有自己一套理由,他是忠於君主和天理。等那份李燃造假的信箋呈上來,就會被三司查閱,到最後便會被奉到周慎麵前。
普天之下有這樣輕易模仿他人字跡的定然也有,但是必不好尋即便是尋著了也不好信任,李燃是這其中佼佼者。但是即便是他完全十成十模仿出了元文石的字跡,到時候那封信箋被人質疑的時候,第一個懷疑他的便會是周慎啊。
即便是周慎沒有證據,甚至並不確定是李燃,他依舊會旁敲側擊試探乃至於指認李燃。
所謂規則強製讓江嚶嚶閉嘴,那麼她隻好讓李燃自己去懷疑了。若是此事提示至此他依舊未成,在他下一次布局的時候也會想起今日,然後聽懂她的暗示。
果然,李燃漆眸望著她,眉心微皺。
心下有些微異樣,嚶嚶是知道什麼?
江峙文站在一邊,瞧著嚶嚶當真來了就走,差點傻了。
看了眼蹙眉思量的李燃,他忙躬身行禮,道:“小女素來頑劣了些,還望殿下莫要計較。”
然而江嚶嚶卻是已然轉身離開,跨門而出的時候,造作的整理了下臂彎披帛,葉縫細碎光落在發鬢間的青鸞冠上,揚唇一笑。
什麼破規則,能難得到誰。
等人走遠,李燃收回視線,看了江峙文一眼,皺眉:“嶽父大人說何人頑劣?”
江峙文笑容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