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郭攸行了個禮,道:“時候不早了,那下官就告退了。”
漆黑的暮色映照著刑部大牢聳立的灰色高牆,從縫隙中透露出來的星星點的月光透下高牆邊的樹影,將暗夜潛伏的一行人馬很好的掩藏在了陰影中。
李燃就蹙眉坐在馬上,身下的馬因為在原地待了太久,已經有些煩躁不安,在地上焦躁的轉著步子。然而很快就會被拉住韁繩,一直白皙寬大的手撫過它頭頂的鬃毛,帶著安撫的味道。
他視線望向刑部大門口,神色漸漸冷漠。
太子是如何知
道消息的。
“殿下,此事怕是已經不成了,咱們還是要早做打算。”鄒臨神色產生一陣凝重,對殿下躬身道,“倒不如,乾脆些在此處暗伏,等人一出來便是太子的死期。”
李燃卻是牽住了韁繩,視線望那漆黑倒映著門下那明亮閃爍的燈光,卻並未同意鄒臨的話,隻是沉著聲道:“等等,再等等……”
等,此刻還有什麼好等的?
然而就像是應驗殿下的話一般,很快馬蹄聲又再一次從大門處響起,太子帶著人從裡麵又退了出來,一行人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在太子的人走遠後,一個漆黑瘦小的身影,從裡麵很快的出來,步履匆匆徑直往李燃的方向匆匆而來。
來人正是關清,李燃既然要暗著來,肯定不能派自己身邊的人直接去。關清一直是扮成小吏跟在郭攸身後,一道進去刑房的。本來以為太子到了,此事便已經算是敗露了,卻想不到半路殺出來一個江瑞。
關清趕緊向李燃稟告,語速飛快的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完。
鄒臨眉心微微皺起,神色沉沉看向關清:“江家的人怎會在此?”
此事殿下一直是嚴密死守的,知道的人並不多。而江瑞更是和郭攸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刑房那一幕委實叫人歎為觀止。
關清也不知。
李燃心頭快速的掠過一抹人影,又很快地斂眉將思緒壓了回去,沉聲問:
“那兩個內侍,如何了?”
“隻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關清將後續稟報清楚,這件事情差不多已經可以了結了,雖然沒有成功讓太子背負上殺人滅口的罪名,但是好歹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
“等三日後陛下規定的期限一到,太子還是要將這些人放回去。那內侍分得清輕重,太子既然要維持自己仁和的名聲,便不可能屈打成招,隻帶他們熬過這三日便可以放回歸家了。”
撐過了那三日便說明都是清白的,而宮中也不差這樣一兩個內侍,隻要有人開口求情兩句,便不用再留在宮中了。
李燃自是不可能讓他們留在宮中的,他坐在馬上,骨節分明的指節按過馬鞍,輕輕的摩梭著。
等三日之後,待那兩人出了宮,再不小心發生什麼意外掉河裡淹死了的話,也不會惹人注意。
隻有死人,才是最能守口如瓶的啊。
但是,李燃卻沒有下令,他抬頭看著眼前高大的槐樹投下的斑駁樹影籠罩下來。仿佛又瞧見那日,嚶嚶嚴肅凝眉看著他的樣子,語氣十分嚴重。
嚶嚶說,那兩個人不能死。
那便不殺了吧,多給些銀兩,將那兩人連同各自的家人一起送的遠遠的也是一樣的。希望他們好自為之,再也彆回來。
鄒臨似乎感應到什麼,下意識地看向了殿下,然而殿下什麼也沒說,隻是輕喝一身,拉著馬的韁繩調轉馬頭,下令回府。
*
府邸一片漆黑,床頭邊青銅香爐安神香絲絲縷縷,青色的帳幔垂下,將大床內的景色遮得嚴嚴實實。
扶姞靠在皇子妃的花梨木大床前守著夜,床前小塌上鋪著厚被子,身上也蓋著厚被子,倒是不冷。她剛小憩一會兒,就聽門吱呀一聲,瞬間就驚醒了。
她匆匆推開被子,踩好鞋起身,趕緊向門外看去,便瞧見外間有下人提著燈候著,頎長矜貴的身影就被燈火映在了雕花隔斷上。
這麼晚了殿下竟然還過來,有那麼一瞬間,扶姞想到的不是殿下當真寵愛皇子妃,而是想,殿下這會來,會把這祖宗吵醒的吧?
回過神來的時候,扶姞頓時露出了見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