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確實是寧貴妃所為,但是那又如何?人在內心極度憤慨之餘,就不能詛咒這罪魁禍首了嗎?
至於稚子何辜,那是良善人需要考慮的事。假若那個孩子的流逝,能叫皇後百倍痛心疾首,寧貴妃一定會很樂意瞧見這一幕。
如今寧貴妃被禁足宮中,除了陛下誰也進不去含露宮了,這其實也是好事,寧貴妃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出來,她一個人在宮中無人打擾也是極好的。
唯一的壞處便是,江嚶嚶也不能進宮去看她了,但是送些東西進去倒是可以的。
她便讓扶姞將自己看完的那些話本子,全部打包好了送去含露宮,給母妃解悶。
等將事情都安排好,江嚶嚶突然想起一個人,寧貴妃可是李燃逆鱗所在,這些年來李燃一直竭儘所能將寧貴妃護在含露宮那一尺安寸之地。
但是如今這份和諧就這樣被打破了,江嚶嚶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李燃現在是什麼心情。
她忙坐起了身子,讓人去把曹欒找來。
侍奉的婢女趕緊便去了,然而很快又回來了,道:“曹欒公公進宮去了,聽聞殿下得到消息便從屬衙急匆匆趕往了宮中,曹欒公公是去與殿下一起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江嚶嚶起了身,眉心攏了起來。
李燃這些年最在意的是什麼,他與楊家周旋,與陛下太子和皇後周旋,無非便是為了寧貴妃。
即便是寧貴妃對他好像並不怎麼上心,母愛也好像並不怎麼多,但是那是李燃要守護的人。即便李燃是反派,他也有弱點,弱點便是寧貴妃。
在從前那麼多日夜裡,李燃出宮建府,被陛下偏見所影響被苛待,年少時候跟在楊源正身後四處平叛,身上傷痕累累,他一直撐著,從未與寧貴妃表露分毫,即使帶著傷回去,在寧貴妃麵前也從來都是遮掩著的,麵上永遠都是輕鬆之色。
回到朝堂後,哪怕身上軍功赫赫,被貶到最低的地方做起,也毫無怨言。
因為他所做的這一切,可以給母妃一個安穩,那便是值得的。
江嚶嚶垂眸端起桌上溫熱的茶水,湊到唇邊靜靜的抿了一口。
她又想起昨夜李燃滿身晦暗陰霾的樣子,像是壞掉了一樣,如今怕是要比昨夜更瘋了。
這件事江嚶嚶是沒有任何辦法的,這是寧貴妃親口承認之事,她隻能在李燃回來後,讓他放寬心。
隻是如今還有一件事,江嚶嚶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寧貴妃到時候沒人看著還會不會按時吃藥了。
外間天色還早,江嚶嚶看了窗外一眼,吩咐扶姞道:“你去拿了帖子,將孫太醫請來。”
今日江嚶嚶想讓府上的陳府醫開男子用的避子的方子,誰料到這老大夫看
著挺厲害的樣子,這點小方子都搞不定,還是得換人來。
孫太醫是李燃的人,既是太醫想來,能耐也大一些,請他開方子,安全也讓人放心。
扶姞領命退下了,今日孫太醫沐休,就在府外也好請一些,不多時就提著藥箱趕來了。
江嚶嚶將房中伺候的婢女都遣退了出去,隻讓扶姞留了下來。
孫太醫原本以為皇子妃出了什麼事,請了平安麥之後才趕緊道:“皇子妃放心,您這身體並無大礙,就是有些體寒,精心溫養一番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然後他就瞧見少女橫了眉,不滿的望向他,十分直接了當的表明了訴求,讓他寫幾個避子湯的方子,得是給男子喝的。
孫太醫差點沒拿住脈枕,他仔細的端詳了皇子妃的神色,細究著這話裡的意思。
半晌,卻是無解。
他都已經是在想,難道皇子妃是要謀害誰的時候,就聽皇子妃仔細和他提著要求:“得保證效果好,對人傷害得小的。”
又是說了半天,這下孫太醫是聽明白了,差點沒把胡子給吹起來。
但是他又不敢說些什麼,內心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以為他是想謀害二殿下。
麵上是應下了,開著藥方的時候,卻是連手都在抖。
江嚶嚶心滿意足了,就在旁邊看著他寫方子。
等孫太醫寫完了方子,晾乾了些,便呈給了皇子妃過目。
熟料下一刻,皇子妃臉色便沉了下來,蹙眉將方子重重的扔到了他的麵前,冷聲嬌縱道:“本妃是讓你開避子的房子,不是壯陽的。”
“這王不留行和蛇床子是什麼!”
她是不懂藥理,但是常識還是知道的。
孫太醫沒想到這一點,腿一軟差點跪倒,他勉強擦了擦額角的汗,穩住了心神,道:“皇子妃可聽過補過不急?這些藥都是相輔相成的。”
江嚶嚶挑眉看他,問:“當真?”
孫太醫是多年的老大夫了,又是一直在皇宮伺候貴人的,陛下麵前都走過無數回了。這會兒心裡慌的一批,麵上確實沉著的,用自己所學多年的藥理本事,從各個方麵都解釋了一通,最後恭順道:“皇子妃便是不相信臣,也大可以再請旁的大夫來看一看。”
他是打定了主意,皇子妃要做這樣隱蔽的事,定不敢隨意請旁人來。
熟料下一刻,江嚶嚶就叫扶姞把陳老大夫叫了過來,讓他瞧瞧這到底是什麼方子。
孫太醫一瞬背脊都僵直住了,心裡想著脫身之策。
然而下一刻,就聽陳老大夫麵不改色的說著瞎話:“回皇子妃,這是避子的方子。”
江嚶嚶滿意了些,讓扶姞給了些銀子,送孫太醫回去。一邊又將方子交給了陳老大夫,讓他去熬藥。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遠處的雲被染成了絢爛的晚霞色,很快又被風吹散了。
等到太陽全然落下,婢女們將廊下的風燈點燃,一盞盞閃著暖橘色光芒的燈火,
便將整個長廊點亮了。
今夜李燃回來的有些晚,一直等到江嚶嚶都準備要用晚膳了,他才一身寬大的黑色麒麟紋寬袍,身披暮色回來了,大步的進了後院。
他步子邁的極大極快,幾乎寬袍都帶起了一陣風。臉色漆黑陰沉著,快滴出水來了。
江嚶嚶知曉他今日不高興,想著要不要讓人給他將飯菜單獨端給他,也好讓他靜一靜。
然而李燃一回來就進了正院之中,看到嚶嚶並沒有如往日那樣笑著撲上來,倒是怏怏不樂的坐在院中台階下。
他眉心一擰,下意識的走了過去,緩和了聲色:“嚶嚶怎麼了?”
眼前落下一片黑色的寬袍,乾淨的黑色皂靴停在眼前。
江嚶嚶抬起頭就看見李燃略微皺著的眉心,還有望過來不解的視線。
“地上涼,快起來。”李燃沒想到她怎麼還和孩子似的,心情不好還能蹲在地上玩泥巴,剛想伸手將她拉起來,然後整個衣袍就被她抱住了。
他忍不住有些頭痛,好聲道:“若是下人看見了,成何體統,以後在府中如何立威?”
江嚶嚶抱著他筆直的腿,十分不高興的道:“不起,夫君都不問問我,為何坐在這裡。”
“嚶嚶為何坐在這裡?”李燃動了動膝蓋,她抱得太緊了,他沒能掙得開,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好聲問。
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嚶嚶烏黑的發髻,翹起的啾啾上斜飛著一隻珍珠蝴蝶小簪,那蝴蝶的翅膀就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了顫。
李燃忍不住四下掃視了一眼,院中一片寂靜,人應當都被她遣了出去了。心中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她倒是知道耍賴的時候要給自己留幾分麵子。
江嚶嚶拍了拍了身側,叫他也坐過來。李燃自是不樂意的,然而江嚶嚶卻揪著他的衣袍不撒手了。
她揚著臉,漆黑的眸子看向李燃,不高興的問:“夫君今日怎麼回來的又這麼晚?”
李燃抿了抿唇,不欲回答,然而看著江嚶嚶固執的眸子,忍不住心間先鬆了一口氣,道:“嚶嚶當是都聽說了?”
江嚶嚶自是點頭,她不僅知道他進宮之事,還知道他今日應當跪在勤政殿外為寧貴妃求情。
她拽了拽他衣角,好聲道:“你不知,母妃從前便說過,若是有哪一日她能禁閉宮中,也是極為自在的。”
江嚶嚶知道他現在當是什麼也聽不進去,有時候關心則亂就是如此。
在李燃所認為的裡,陛下既然會罰貴妃,那便是當真震怒,含露宮裡的用度也會削減下來。如今正是冬日,貴妃身體本就不好如今又禁閉宮中,若是陛下有意為難,定是請太醫都請不到的,這簡直和直接要人性命沒什麼區彆。
就如很多年前,寧貴妃第一次被禁閉含露宮中一樣。
那時候,莫說領炭火請太醫,就連像樣的飯菜都沒有,送來的都是剩菜。那時候寧貴妃還隻是寧妃,住在含露宮側殿,整個含露宮就宛如冷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