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籠罩之下,山間寒意彌漫。朦朧昏暗的天際,零星點綴,遠處樹影在蕭瑟風中微微顫動著。可以瞧見遠處的燈火朦朧,而腳下的路卻是黑暗充滿荊棘的。
武炎幾人都被留在了原地,隻有李燃帶著嚶嚶兩人一騎往回走。因為敏銳的察覺到嚶嚶的不對,李燃連盞燈也沒拿,朦朧黑暗中全靠著零星和馬的本能往回趕。
江嚶嚶十指冰涼指尖泛起紅色,她卻沒在意的攥緊了粗糙的韁繩,因為攥得太過用力勒得掌心有些疼,然後就被一隻大掌攥住了手。
李燃將大氅給她裹緊,眉心深蹙著,心也更沉了。他本以為江府比家裡安穩些,卻忘了嚶嚶不是個安穩的,哪裡能在江府待得住,若早知如此當時就不該由著她去江家。
對於那片廢棄的院落裡發生了什麼,李燃也大抵有了些猜測,他卻沒開口問。
但是他不問,江嚶嚶卻還是要說的。周圍寂靜無人,沒有隔牆有耳,她也想讓李燃開心一次。
她感受著身上的暖意,眸光落在李燃穩固的小臂上,墨青色玉麒麟暗紋衣袖被束進腕甲中,為了讓她稍緩些,他修長的手牽住韁繩讓馬兒放緩了速度。
“李燃。”江嚶嚶被他整個人圈住,腦袋被他下頜低著看不見他神色,她停頓了一下還是揚起唇角,“他終於死了,你開不開心?”
即便是到了這一步,江嚶嚶還是難以相信自己成功殺了主角,所以她在離開前不僅記得補刀,還反複卻認過主角一口氣都不剩下了。而到現在為止,所謂的“規則”也沒再跳出來半步,就好像在她成功抗衡過“規則”施加的力後,一切的枷鎖都消失了。
抗衡“規則”並不容易,雖然祂看上去沒什麼本事,但到底維持管束著這個世界這麼久。在江嚶嚶將刀尖紮入李恒胸膛的時候,也清晰的感受到一股猛烈的力道回贈自己,沒入心腑。
接著就是無邊的冷意,她瞧見手上臟兮兮的,還有些黏稠,便提著裙子蹲在院子裡的水潭邊清洗了好久,手都要凍僵了。
不過好在都是值得的,今晚是獨屬於反派的勝利。
江嚶嚶沒有說誰死了,但是李燃又豈會不知她說的是誰,他長睫微不可查的動了動,接著在她頭頂輕嗯了聲,輕緩中又帶著些複雜。
然後他手腕就被推了推,嚶嚶斟酌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李燃視線落在她靠在馬腹便露出的一截染色的衣袂邊,不動聲色給她蓋好,語氣溫和平緩:“他是怎麼死的?”
江嚶嚶靠在他肩胛上,抬眸看著頭頂寧靜的夜空,唇角翹起:“是我做的呀。”
她聲音還有那麼些雀躍,若是換個人用這般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定是滲人的。但是嚶嚶說出來,就是那樣的可愛,宛如費儘千帆努力終於從層層的枷鎖中掙脫出來,明天看到的終於不再是黑暗和陰霾,天氣會清朗。
“若是在你和太子間注定隻能活一個,我隻希望留下來的那個人是你。”
沉悶的
空氣中融進了些彆的什麼,寂靜中隻能聽見風掠過樹梢枝頭,馬蹄輕踏過積水,石頭被踢了一腳,咕嚕嚕滾進草叢裡。
亮光微渺的星空,清冷的有些溫柔了。
許久沒聽到回聲,江嚶嚶又推了推他胳膊,悶悶的問:“你怎麼不高興?”
沒有得到期待的反應,江嚶嚶是有些失望的。她甚至在想李燃是不是不相信,畢竟鬥了這麼多年的宿敵一下子就沒有了,他也沒有親眼確認過,心有懷疑也是應該的。
他執著這樣久,不遺餘力想弄死李恒,但是從未成功過。看到李恒死了,應該感到痛快無比,就想書裡所說的那樣,反派終於得逞大笑出聲。
李燃其實說不上高不高興,早在他心裡李恒已經死了無數次了,如今即便是真的死了,也隻有種緊繃的皮筋驟然鬆懈後的疲憊感。他輕輕舒了口氣,下頜抵在嚶嚶柔軟的發頂,然後攥住嚶嚶的手:“嚶嚶怕不怕?”
“當然怕。”江嚶嚶扁扁嘴,有些心有餘悸的拖長音調,“真的怕死了。”
怕反派永遠敵不過主角,怕她沒辦法殺死李恒。怕主角不死定律生效,關鍵時候再出現個人將李恒救下。
她不知道那段被“規則”篡改過的對劇情的記憶到底真實是怎麼樣的,李燃會不會及時趕來,也不知道在那樣好的機會下,書裡的那個皇子妃江氏到底為什麼讓李恒逃走了。
隻是,在所有規矩劇情偏向李恒的情況下,今夜是唯一一個能除掉李恒,該變結局的機會,她怎麼能放過。
眼前景色豁然開朗,遠處點點燈火連成一片,漂亮的暖橙色的光。樓閣水榭,映照在其間。
扶姞是最先發現不對的,皇子妃下午才睡過,怎麼這才剛暮至房間裡的燈燭便都熄了。在門外叫了兩聲無人應答,她便意識到皇子妃定是不在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