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喬給了回複。點星遊戲公司在隔壁城市的高新技術園區,坐高鐵一個小時不到就能到首都。
第二天下午, 高茗過來, 約了許喬在咖啡館見麵。
許喬走進咖啡館時,工作日白領上班時間, 裡頭人不多, 三三兩兩坐著幾個, 看報的看報, 敲鍵盤的敲鍵盤。
撥通了高茗的手機號,環視一圈,見角落靠窗位置的男人拿出手機, 許喬掛斷電話,朝他走了過去。
“你好,高先生。”
高茗抬頭, 看到戴著口罩和帽子的許喬時愣了一下。
他隻露出一雙眼睛來, 卻讓人下意識覺得口罩下應該是張出眾的臉,年紀應該不大。身形修長,氣質很特彆,看不清臉也能在人群中格外突出。
最重要的是……高茗覺得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但許喬投稿來的畫稿上沒留全名, 隻有一個“許”字, 是以高茗在腦海裡轉了一圈, 也沒想到這少年自己在哪裡看見過。
高茗站起身,示意許喬請坐。待許喬在對麵坐下後, 招呼來服務生, 問道:“許先生喝些什麼?”
“美式就好。”
高茗點單時, 許喬看了他兩眼。
二十七八左右,戴著邊框眼鏡,看上去斯文俊秀。
很快,咖啡端上來,高茗斟酌了下開口:“許先生,我是點星遊戲公司的執行董事兼經理。我看了你投到郵箱的那幾張畫稿,很欣賞。”
想到那天,高茗還有些後怕。
點星開出的畫師酬勞不低,一張設計稿五位數到六位數的價格吸引了大批畫師過來投稿。
一張張精美的畫稿紙片一樣流入公司郵箱,各個線條精致,上色精美。許喬那幾張彩色圓珠筆塗的草稿,夾雜在其中,乍一看就像是信手塗鴉之作。
當時負責初稿審核的美術部新人看了一眼,嘀咕一聲“畫的什麼鬼啊”,就要將許喬的投稿轉移到垃圾箱中。
高茗恰好路過,聽到這聲嘀咕,隨意瞟了一眼,這才讓幾張畫稿免於被丟到垃圾箱的命運。
瑰麗的想象,極具理性美的設定,讓高茗輕易沉浸其中,立即聯係到了許喬。
幸好幸好,差一點就錯過了。
高茗從公文包裡拿出那幾張打印出來的畫稿:“許先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隻見對麵的許喬已經摘下口罩,喝了一口咖啡,聽到他的聲音抬眼看過來。
高茗呼吸一滯。眼前的少年簡直可以用漂亮來形容。
陽光透過透明的落地玻璃,將他包裹在裡頭,讓他的臉有了清晰的明暗交界。他臉上的淺淡笑容人畜無害,眼尾翹起的弧度散漫,似乎有些輕佻,但眼神足夠稱得上冷淡。
漂亮,卻並不顯得女氣。
最重要的是,這特麼不是許喬嗎??
高茗眼皮子跳了跳。
他算是許喬的路人黑,從許喬出道起就不大能看得上這位光有張臉,毫無內裡的小明星。
昨天,他還在網上罵許喬演的什麼玩意來著。
太荒謬了,許喬怎麼可能是那個才華驚人的畫師許?
來之前,他設想過很多回畫稿上那個“許”是個什麼樣的人。
可能是個留學歸來的青年海歸畫家,可能是個藝術學院瀟灑肆意的講師,又或者是個穿著隨意外表邋遢的中年男人。
總之,絕對不是許喬這樣的。
太荒謬了。
原本盛讚的話噎在嗓子裡,怎麼也說不出來了,高茗遲疑了一下,轉而問道:“許喬先生,請問這幾張畫稿的作者——”
“是我本人。”許喬看出他在懷疑什麼,輕笑一聲。
一陣沉默。
高茗沒說話,許喬也不急著開口,不慌不忙喝著咖啡。
“額……”高茗勉強壓下眼睛裡明晃晃的不信,乾笑了兩聲,“沒聽說過許先生會畫畫啊。”
許喬看了眼咖啡廳裡側,那是一堵塗鴉牆,角落堆著畫架和顏料,對顧客開放。
高茗見他用眼神詢問,咳了一聲:“許先生可以演示下嗎。”
重新戴上口罩,許喬走過去,在渾濁的水桶中撿起一支畫筆,往海綿上壓了壓吸去水分。
免費提供給顧客的繪畫器具自然不能算有多好,畫筆毛刷分叉,顏料乾結,紙張也是最便宜的那種。
許喬看向高茗:“畫個什麼?”
“許先生隨意。”
許喬點點頭,拿起調色盤,筆尖沾上顏料開始在紙上揮灑,沒過多久,一幅林深泉清圖漸漸成型。
高茗看他筆觸瀟灑鬆動,看上去舒服流暢,寥寥幾筆足見畫工,與他投到公司郵箱的那幾張畫稿風格上確實相似,懷疑消減了幾分。
繼續看下去,高茗臉上有些驚訝:“許先生對書法也有所涉獵?”
他自幼學習書法,一手字很能拿得出手。細看許喬的畫,很有幾分融入了書法的韻味在裡頭。
伸展向上的枝條蒼勁有力,一氣嗬成行雲流水,有狂草之象。樹乾則是篆書的中鋒之筆,泉中嬉戲的小魚纖毫畢現,則細致如蠅頭小楷。
沒回答的問題,許喬將筆在水桶裡洗涮了下,放置到一旁筆架晾乾,繼而轉頭看向高茗:“可以了嗎?”
高茗訕訕一笑,摸了摸鼻子。轉過身想回到座位,才發現後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吸引來好些人,都在旁邊觀看許喬畫畫,還有三兩個女生拿著手機拍照。
高茗不由慶幸許喬帽子口罩都戴上了,不至於被人認出來。
周圍人見許喬畫完了,小聲討論起來。
“畫的好好看啊!”
“媽媽這個哥哥也好好看。”奶聲奶氣的聲音。
“人家戴著口罩呢你就看出來啦?”
咖啡店的服務生走過來,問道:“這位先生,這幅畫作您要帶走嗎?”
許喬搖了搖頭。
於是服務生小心翼翼收起畫作,似乎要裝裱起來。
回到座位,察覺到周圍有不少隱約打量的目光,許喬沒再摘下口罩。
“許先生的繪畫水平我很佩服。”高茗重新拿出那幾張打印出的畫稿,“您能闡釋下這幾幅概念圖嗎?”
許喬扶著杯托轉了轉咖啡杯,簡單地跟高茗說了一遍。
高茗要做末日題材遊戲,對當前各種末日假說都有所研究,市場上類似題材的遊戲大多新瓶裝舊酒,但許喬口中的世界卻很新穎。
他又是個科技宅,不由聽入了神,待許喬停下話語時才開始提出自己的問題。
高茗指了指畫上青灰色光輝中潛藏的異形怪物:“許先生,我看到您在旁邊注釋了這是一種厭氧智慧生物,那麼這種智慧生物如何解決大腦高耗能的問題呢?”
“還有這種矽基生物,眾所周知,矽的原子結構不利於形成大分子長鏈,極其容易斷裂以至於沒法形成**細胞。”
許喬:“……”看不出來你還很有探索精神。
隻是做遊戲需要深挖到這種程度嗎?做遊戲還是搞研究。
瞥了他一眼,觸及那求知欲旺盛的雙眼時,許喬揉了揉太陽穴。
找服務生借來紙筆,許喬畫出生物解剖圖和元素的鍵合關係,在生物學和化學範疇給出了高茗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