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芬的嗓子又大又亮,林念茵和衛明川齊齊頓住。
複雜的思緒被一下子打斷,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林念茵連忙低頭揉眼睛,衛明川捏住她的手腕,“我去給你倒點熱水擦擦,彆用手揉眼睛。”
林念茵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衛明川站起來,出門。
趙玉芬還在門口沒走,看見衛明川,往他臉上看了一眼,瞧見他眼底依舊殘留著些許紅色,心底忍不住一疼。
都是頂好的孩子,就因為遇見不靠譜的爹媽,結果就害得兩個孩子現在這樣。
趙玉芬心下歎息,嘴上卻依舊道:“明川呐,大媽知道你剛回來,你們小兩口肯定有說不完的話,講不完的委屈,可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在這個時候招了念茵,女人坐月子是頭等大事兒,一旦哪兒出了問題沒坐好,後半輩子都得帶著病,到時候不知道該多遭罪呢。”
衛明川跟著點頭,“我知道了,大媽。”
趙玉芬就說:“你知道了就好,你家裡麵的那些事兒你也先彆管,依我看反正念茵也沒幾天就能出月子了,你就乾脆讓她在縣城把月子坐完再回去,不然你家裡……”
說到這裡,趙玉芬搖了搖頭道:“反正,你要是真的為念茵好,就先彆接她回去,讓她安安穩穩地把這個月子坐完。”
衛明川點頭,“我會的,也不會讓家裡麵的事情影響到她。”
趙玉芬這才放心,“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她看見衛明川手裡拿著洗臉盆,又道:“你這是?”
衛明川說:“我打點熱水。”
趙玉芬了然,也不拽著衛明川了。
衛明川打了熱水進屋,林念茵正靠著床頭出神,眼神直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目光渙散。
衛明川將臉盆放下,把毛巾擰成半乾,坐下給林念茵擦臉。
溫熱的觸感讓林念茵倏然回神,看見衛明川近在咫尺的臉龐,林念茵有一瞬間的僵硬。
“我自己來吧。”林念茵伸手欲從衛明川的手裡接過毛巾。
“不用。”衛明川說著虛虛握住林念茵的手腕,仔細幫她擦了臉還有手後,又重新擰乾毛巾敷在她的
眼睛上,“你先歇一會兒。”
林念茵哪能睡得著,就頂著熱乎乎的毛巾出神。
屋子裡一片靜默。
好一會兒,林念茵忽然睜開眼睛偏頭看向床邊的衛明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生感應,衛明川也在同一時刻睜開眼看著她。
他的目光平靜又溫和,是久經歲月磨礪之後沉澱下來的一泓盛大平靜的水麵,可以容納的下萬物。
林念茵有一瞬間的恍惚。
其實,上一輩子的衛明川也有這樣一雙眼睛。
沉靜的、包容的、內斂的、壓抑的……
如果說上輩子的她苦的話,衛明川的苦更甚過於她。
畢竟衛連山和董翠平是他的身生父母,其他幾個是他的同胞血親。
他的愛恨糾葛全都係在這些人身上,也因為這些人,他一輩子都被毀了,最終孤家寡人。
“怎麼了?”衛明川平穩的聲音打斷林念茵的思緒。
林念茵看向他,半響動了動唇,“你這次回來,衛家那邊……”
衛明川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歡歡再受到任何一點委屈。”
這一點,林念茵是相信的。
女兒兩次受到傷害,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的不小心,怨不得當時不在場的衛明川。
他唯一的原罪就是他是董翠平的兒子,和衛家打斷骨頭連著筋。
哪怕是後世現代,也有很多人講究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是擔心和上輩子一樣扯不斷。
林念茵到現在都還記得上輩子董翠平後來大鬨部隊的事情,那時候他們都斷了親了,可那又怎麼樣,‘孝’這個字就已經足夠壓彎他們的脊梁。
總有人會用這個字自以為是地勸他們。
說世上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說可憐天下父母心,說父母給了孩子生命要報恩……
林念茵現在都還記得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這一次沒有了曾經的傷害,恐怕他們要麵臨更多的閒言碎語了。
畢竟弱者往往在世人的眼中就代表了可憐,代表了該被同情,代表了可以被原諒。
慷他人之慨,向來是很多人都願意做的。
似乎猜到了林念茵心中所想,衛明川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肯定道:“彆怕,這一次我保證衛家那邊不敢再做什麼。”
“為什麼
?”林念茵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