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是理解他人在外麵,身份特殊,鞭長莫及。
再者,董翠平當初的動手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後來孩子又被衛家寶推掉水裡,她雖然傷心難過恨的要命,也更多的是怪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帶著孩子回生產隊。
她總是把他還有衛家人分開看,一直到孩子去世,她才終於受不了,選擇了離婚。
衛明川明白,她是覺得累了。
沒有了孩子,生活也就沒有了支撐。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們。
單單因為他姓衛,因為他身上留著衛家人的血,就是控製著他的枷鎖。
就算他帶著妻女離開,斷絕關係,逃得遠遠的,那家人也能一遍又一遍地用血脈親緣這幾個字追上來。
撒潑耍賴,裝弱扮苦。
然後周圍的人會一遍一遍告訴你說‘那是你的父母,你看他們年紀都這麼大了,也知道錯了,你就彆怪他們了。’
他們還會說‘誰年輕時候不做錯點事兒呢,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和你爹娘計較什麼,算了吧。’
還有‘爹娘給了你生命,哪有就過不去的坎兒呢,孩子既然已經這樣了,你們就再生一個。’
那些往昔的記憶再次翻滾,平靜的水麵翻起了滔天巨浪。
衛明川咬牙,雙手握緊,咯咯作響。
他忽地抬頭看向林念茵,眼底帶著猩紅,啞聲道:“我回來的頭一天晚上,其實是打算找你聊點事情。”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林念茵有些奇怪,“你怎麼了?”
衛明川忽然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說:“我不是衛家的孩子,我是董翠平偷回來的。”
“什麼!”林念茵忽地站起來,雙目緊盯著衛明川,“什麼叫做你是被偷的?”
衛明川苦笑,眼底泛著紅,“是啊,我活了一輩子,直到暮年了,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是不是很可笑。”
他看著林念茵,臉上帶著自己不知道的淒苦,似怨似恨,又夾雜著各種走馬觀花的情緒,仿佛將上輩子都不曾說出口的痛苦與難堪都說了出來。
“我以前總想,但凡我不姓衛,但凡我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不休。”
衛明川的眼底再次翻上痛苦,“我帶你和孩子隨軍,他們能鬨到部隊,我和他們斷絕往來,他們也能厚著臉皮當沒有這回事兒,甩不掉也擺脫不了。有時候我甚至都忍不住想他們為什麼就隻會撒潑耍賴這一招,但凡他們再做的過分一些,比如像彆的家屬收點賄賂,或者搞封建迷信,再不濟就是思想上有問題,我都有理由把他們關起來,哪怕不能徹底和他們了斷,也能讓他們沒機會再來騷擾我們的生活,可我……”
衛明川忽地深吸一口氣,“我那時候也經常想為什麼是我,我從來都沒有哪裡對不起他們,為什麼要是我?”他露出一抹涼薄至極的冷笑,“直到重生前不久,我才終於知道為什麼。”
林念茵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到這時候仍舊有些不敢相信,“偷的,你媽,不是,董翠平怎麼大膽?”
衛明川冷笑道:“她比你以為的更大膽。”
林念茵隻覺得身邊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發出振聾發聵的巨響。
她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竟是連站立都覺得困難。
林念茵扶住鍋台張了張嘴,可心口卻像是被什麼壓抑著一樣,就像是明知道自己被鬼壓床,想掙紮醒過來卻始終不得其法。
所以,他們上一輩子算什麼?
被董翠平他們玩弄的一個笑話嗎?
就在這時,外麵的大門忽地被拍的震天響,董翠平那又大又尖利的嗓門響起來,“開門,開門,好你個衛明川,你個小王八羔子,回家這麼長時間都不回去看我跟你爹,偷摸去縣城給你那個婆娘坐月子,你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那捏住,你也不嫌丟人,啊,現在回來了還躲著不出門,你到底想乾啥,想不認我和你爹了是嗎,你個不孝的東西,給我開門,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