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羅威爾修士搭乘鎮政廳借的馬車進入因納得立城時, 是接到楊秋電話的第二天清晨。
一進城門,羅威爾修士便發覺這座城市相比數月前他被迫冒充雷克斯前來時,變化了很多。
最明顯的一點, 從西城門進城、到穿到小半個西城區和南城區外圍街道這段路上, 看不到蜷縮成一團的乞丐, 看不到集聚在街頭等活乾的、臟兮兮的半大小子, 也看不到總是成群結隊活動的幫派份子。
就連那種每個城市都隨處可見的、在巷子口擺個木箱子坐在地上等待客人的擦鞋少年,都看不到幾個。
馬車從南城區轉向中城區時, 羅威爾修士注意到有結伴出行的婦人從巷子裡走出來,一邊聊天,一邊走向瑪麗街市集。
羅威爾修士隔著車窗沉默地盯著那幾個嗬著氣、大清早出門買菜的婦人, 直到車子轉上小橋,再也看不到她們的身影。
苦修士的神色,變得十分?複雜。
亡靈們接手統治這座城市, 確實讓這座城市變得更好了……連本地婦人都敢在清早路人不多的時候走小巷子抄近道了。
而亡靈們讓這座城市變得安全的“秘密”,其實羅威爾也十分?清楚。
無非就是掃除**, 把靠不法?行業盈利的經營者和所有關係人, 嫖~客、賭鬼、盤剝小商戶及市民?最狠的市警司、撞到槍口上的幫派份子全抓到威斯特姆去修鐵路;又把無業青年收編起來組織工作,半大孩子收進免費學校識字, 無家可歸的街頭流浪漢收到環保局裡去乾力所能及的勞動。
從根本上打掉治安隱患, 街頭便自然而然安全起來了。
因納得立市政廳甚至沒有去專門去針對被所有的城市治安官視為最大~麻煩的街頭幫派——灰色產業一掃而空斷絕幫派財源, 無業青年半大孩子和無家可歸者都有正事可乾, 斷絕了街頭幫派的人力來源, 即使有某個幫派運氣好、主要成員全沒被抓去修路,也失去了繼續在街頭橫行的資本。
就像亡靈鎮長紀棠一直說的那樣,所謂的幫派(民?間暴力團體),其實就是公權力失職導致社會結構某塊能產生富餘利潤的區域出現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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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力真?空而滋生的寄生蟲, 但凡公權力把責任扛起來、把工作做到位,就不存在什麼幫派不幫派。
——紀棠是有資格說這話的,他家裡的長輩參加過上世紀華夏國幾次舉國嚴打,打小就知道那些在地方上囂張一時的X家幫、XX會本質上是什麼德性。
趙蓁蓁麼更不必說,啥玩意兒跨國黑幫~黑~道組織在人眼裡都是紙老虎。
當?初羅威爾修士聽到這樣的話時並沒有完全認同,隻覺得亡靈紀棠過於理想化,此時看見不過短短三個月便在亡靈女士趙姐治理下煥然一新的因納得立城,才意識是他自己的想法有問題。
是了,幫派不過是貴族的狗,貴族們都保不住最能賺到快錢的色~情~產~業和賭博,幫派哪還有生存空間?
有能夠迅速盈利且利潤相對豐厚的行業,才有可能吸引到不法?之?徒,才能集聚大批亡命徒而產生幫派。
不務正業的人隻是好吃懶做,並不是腦子有問題,喊打喊殺半天連糊弄肚子的黑麵包都弄不到,收益甚至不如?老老實實去餐廳洗盤子,誰還會願意來打打殺殺?
越是漸漸想通,羅威爾修士的心情就越複雜。
亡靈們治理因納得立的經驗,是無法?照搬到什加公國的,即使以他這個繁榮教會黑袍監察的身份來推行也絕不可能——能迅速盈利且利潤極高的行業,都是貴族的禁臠!
楊能肆無忌憚地得罪萊茵王國的貴族,因為楊本來就不是萊茵人,可他是土生土長的什加公國人,他無法?像楊那樣肆意妄為、視什加公國的貴族如無物。
“理想和踐行的差距……竟如?天塹一般。”
馬車駛進中城區,坐在車內的羅威爾修士,苦笑著低聲呢喃。
楊秋見到一彆多日的羅威爾,沒怎麼驚訝地發現這個黑袍苦修士看起來更心事重?重?,更苦大仇深。
先看《紅樓夢》、後讀《金X梅》,羅威爾要是內心完全木有觸動,那就白瞎他這滿身的大齡文青氣質了。
當?然,這並不耽擱楊秋拉著苦修士幫忙賺外快——不過是剝離隻剩本能的寄生魔物時讓他略微限製下這隻魔物的反抗罷了,羅威爾再憔悴點、精神再差點也誤不了事。
花費了半早上的時間完成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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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生魔物剝離,保住性命的諾曼男爵千恩萬謝離去,楊秋這才擺上茶水,跟苦逼的老文青談談心。
羅威爾自然也是有迫切的跟楊秋交流的想法的,不然他也不會接個電話就忙不迭地趕過來。
隻是楊擺出跟他長談的架勢了,羅威爾卻彷徨起來,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糾結了好會兒,羅威爾才略帶忸怩地道:“楊……你認為,拿巴倫最大的威脅是什麼?”
楊秋微微一笑。
外表看起來再年輕,羅威爾也是個老爺們。
老爺們在會讓自己難堪、丟臉的話題開始前,總是要忍不住扯些假大空的套話——他自己也是老爺們,這個心路曆程他懂。
“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答案呢,尊敬的監察,是古神複蘇?是無法?預測的虛空惡魔入侵?還是肯亞帝國發動的,持續了上百年的北方戰爭?”楊秋笑著道,“又或是……亡靈天災?”
羅威爾嘴角一抽,他還不至於聽不出楊秋的揶揄口吻,黑著臉道:“正經點兒,楊。”
“正經地說的話,就是你已經看到過的現實了。”楊秋收斂神色,態度十分?端正地道,“就像我們一開始認識時我說過的那樣,我希望我們的亡靈朋友們能幫助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建立起文明和秩序,我的想法一直如此,從今以後也不會變。”
羅威爾修士麵無表情。
是的,他知道楊說的是真心話。
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話時,還以為楊隻是打算在塔蘭坦圈地為王,壓根沒想到楊的野心並不止於此。
如?今,楊的亡靈走出了塔蘭坦,這些亡靈也確實用行動證明了它們的友善。
楊再次重複這句話,且沒有限定亡靈會影響到的範圍……以這個家夥過分?說到做到的“實誠”,顯然,這個黑魔法?師的野心,也不僅僅隻限於因納得立領。
楊秋又恢複了放鬆態度,慢悠悠喝了口茶水,道:“羅威爾,你認為我們所處的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呢?”
羅威爾嘴唇動了動,有什麼答案似乎就在他的嘴邊,但他並沒有說出口。
“是以惡為序的世界。”楊秋麵上帶著微笑,淡然地道,“至少我是這麼看的,尊敬的監察,你以為呢?”
羅威爾抿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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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嘴唇,神色愈發苦大仇深。
以前的他會堅決地反駁楊的言論,並給出“偏激、狹隘”之?類的評價。
但在讀過《金》後,他已經不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那種話。
《金》中描寫的並不僅僅是人性,而更像是一副如獄人間下的眾生相。
羅威爾能看到這副眾生相,能看到書中呈現的“如?獄人間”……也能聯係到對應的現實世界。
擅權專政的大臣(大貴族)、地方貴族(官僚惡霸)構造出惡的框架,在這以惡為序的世界中,國王(朝廷)是屍位素餐的,生命是卑賤如塵的,生活是蠅營狗苟、汙濁不堪的。
所有的善都在這惡的秩序中被殺死,所有的惡都在這惡的秩序中如魚得水,又被更惡的消滅。
唯一的反抗者(武鬆),走向的也是更惡的道路——淪為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