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部分由廣播台播出的聲樂表演節目,例如音樂劇、歌劇,多為表演時長長達四到五個小時的超大型戲劇,且往往會一次性播完。
連續劇類型的廣播劇在這個世界還未曾出現過,考慮到聽眾的接受度問題,趙蓁蓁把長度卡在了四十五分鐘(單集電視劇的長度),呈現的內容也在原劇本基礎上略作調整、留下些微懸念吸引聽眾繼續收聽。
對於習慣了聽大型歌劇、音樂劇的人來說,這種吊胃口的搞法肯定是不得人心的。
但對於本來也跟戲劇類表演節目沒什麼交際的小鎮居民、鄉村人口來說,45分鐘的長度並不超過一般人每日忙碌生計之餘能抽得出來的休息時間(底層人家沒可能像有錢人那樣動不動就能休閒娛樂一整天),隔天播放的模式也方便人們理解咀嚼聽直播時沒弄懂、沒深切體會到的部分內容。
次日中午,《我們的奮鬥》在因納得立廣播台重播時,不僅僅是回家吃午飯的小鎮居民、鄉下農戶,連城中的居民、工廠區的工人、乃至是部分中產人家,都在午餐時打開了收音機,好奇地聽起經過一晚上發酵已經漸漸在街坊鄰居口中流傳開來的廣播劇來。
到了下午,還沒到六點,便有無數人守在了自家或鄰居家的收音機前,又或是街頭巷尾裝置的大喇叭下……
《我們的奮鬥》第二集的內容,圍繞著四個小鎮青年嘗試行商期間遭遇的麻煩和挫折打轉:
家人親友的不信任、質疑、對賒欠了雷克斯先生大批貨款的擔憂;行商途中借來的馬車差點兒翻到水溝裡去、十幾個人狼狽地在風雨交加的荒野中保護貨物;好不容易生澀地將貨物帶到彆的村鎮,又為了防備打劫而想儘辦法保證安全、把貨物藏在野外,像是做賊一樣地偷偷地找人交易……
沒有什麼跌宕離奇的過程,就隻是把普通人嘗試突破自身舒適圈、挑戰新領域時會遭遇的所有問題、所有麻煩都擺到台麵上來,以故事的形式展現給聽眾。
劇中的主角根本不像人們概念中的傳奇故事主角那樣瀟灑自如、那樣風光霽月,反而相當狼狽,小心翼翼,擔驚受怕,提心吊膽——被村裡的無賴故意撞車要求賠償時,四個年輕人急得要哭,還是買了便宜布匹的農夫提著鋤頭出來才幫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小鎮青年解了圍。
非常真實,也就更容易被聽眾代入,當劇中進展到班傑明為了搶救從車上顛簸下來的布匹而摔了滿身泥水時,聽眾們也和劇中的人物一樣發出了善意的哄笑。
偷偷帶著布料進村交易的賽門、艾倫被村人當成小偷丟泥巴石頭狼狽而逃時,聽眾失笑之餘,也為這四個年輕人略略多了一分同情心酸。
卡洛琳的舅舅舅母舍不得花錢跟村人買熱水,一群人便就著涼水啃黑麵包;賽門的哥哥仔細收集走客人買布匹時餘下的布頭,要湊起來給最小的弟弟做套頭衫;班傑明在其他人努力做買賣時蹲在路邊抓了一些長在野藤蔓裡的肥美蟲子,給大家的晚餐加餐……
以苦中作樂的樂觀精神扛過所有的困難挑戰,終於迎來豐收的喜悅,四個年輕人成功交付賒欠的貨款,又紛紛用賺來的錢改善家人生活,卡洛琳給她的小堂妹買了漂亮的新裙子,賽門家居住多年的老房子得到修繕,班傑明終於得到家人的信賴……這一係列劇情,都給聽眾帶來了舒適度滿分的滿足感。
第三天,《我們的奮鬥》播放到第三集時,因納得立無數的鄉村、小鎮,萬人空巷。
而戈爾德這個大反派……也就恰好在這部廣播劇正式引起熱議後登場。
四個年輕人辛辛苦苦地賺到了錢,又得到治安司副司長的善意提醒、準備去城中租用市政廳的門麵做生意(這地方順帶宣傳了下市政廳支持民間創業的政策),一切看上去都越來越好,可就在這時候,卡洛琳被襲擊了。
廣播劇的視角從卡洛琳的角度展開,真實還原了那個晚上的驚險一幕——她從艾倫家出來就被戈爾德劫持,又被軟硬皆施地強拖到鎮西僻靜的巷子裡,被逼迫著答應與他結婚。
卡洛琳在行商期間學會的最有用的經驗是規避風險,她儘可能地與戈爾德周旋、試圖找機會脫身,直到雙方糾纏了一個多小時後戈爾德失去耐心、試圖讓她答應媾~和作為結婚保證,才憤怒至極地翻臉。
廣播劇沒有畫麵,聽眾隻能聽到卡洛琳的尖叫、和被傷害後嚇壞了的求饒聲,以及她被推攘到地上聲音,她拚命掙紮反抗製造的動靜——
一時間,整個因納得立響起排山倒海般的罵聲。
“住手啊混蛋,彆傷害她!”、“我要殺了這個混賬玩意兒”之類的罵聲,差點兒蓋過高功率的電喇叭。
其它地方的聽眾還隻能無能狂怒,威斯特姆的鎮民就方便得多了,不少搬凳子坐街頭上聽廣播的人當時就低頭四下搜集石頭、泥塊之類的東西,準備呆會兒去砸戈爾德家的門窗——那混蛋給逮去囚犯修路隊了,他的家人還住在鎮上呢!
治安隊的隊員們本來放鬆地蹲鎮政廳裡聽故事,聽見外麵街道上飄來的罵聲,個個跟火燒屁股似的跳了起來,忙不迭往戈爾德家跑,把那家人暫時帶離避避風頭……
他們家的人在對卡洛琳的這件事兒上確實很不厚道,但罪不至死,真讓他們一家被憤怒的鎮民傷到,治安員們還得為了他們出頭抓人。
卡洛琳撿到磚頭砸倒襲擊她的戈爾德,掙紮著爬到街上找人求助,被救到鎮政廳後,便輪到戈爾德的家人出場表演。
親耳聽到卡洛琳被襲擊過程的聽眾們本來就非常揪心,再聽到戈爾德的家人在治安隊收容室裡的表現,那可真是氣到冒煙——尤其是戈爾德的父母大言不慚他們雙方有隱秘私情的段落,聽眾的罵聲再次蓋過喇叭聲。
被帶到鎮政廳治安隊避風頭的戈爾德一家,聽到鎮政廳大院喇叭裡傳出來的廣播劇劇情,十幾口子人的臉全都綠了。
“那不是我的聲音,不是我在說話!”戈爾德的父母都快瘋了,試圖跟斜眼看他們一家的治安員解釋。
治安員嗬嗬一笑,懶得廢話,讓這家人老老實實蹲進去,避過今晚再說。
廣播劇中,兩家人各執一詞,讓趕來主持調解的威斯特姆新領主塔特爾·喬十分頭痛,聽完雙方理由後沒有急於表態,決定聽了雙方口供再做判決。
這個地方吧……如果照舊寫實地還原過程,就不夠有戲劇衝突,寫劇本的羅威爾修士和二改劇本的趙蓁蓁都各自添加了不少藝術加工的成分進去:戈爾德先行醒來,並厚顏無恥地顛倒黑白,聲稱是卡洛琳襲擊了他,他才不得已動手自衛。
到這個段落,不光是小鎮鄉村上空飄滿了罵聲,連因納得立城中那些有修養、有素質的中產聽眾都氣憤得問候起了戈爾德家的先祖。
躲在鎮政廳治安司最裡麵的房間瑟瑟發抖的戈爾德一家,隔著老遠都能聽到街麵上傳來的隱隱約約的罵聲,欲哭無淚。
他們家的人當時對受害者卡洛琳確實是有點兒過分,但並沒誇張到廣播裡演的那個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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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這出廣播劇播出來,他們想解釋也不可能有人聽了……他們甚至都不敢在心裡期盼戈爾德早點兒結束服刑回家了,萬一戈爾德回來時鎮上的人還記得這出廣播劇,那戈爾德估計連家門都沒法走出去。
廣播仍然在繼續,聽眾怒氣積攢到最高峰、無數人捏緊了拳頭後,卡洛琳醒來的辯白,和領主塔特爾·喬的處理,就更顯戲劇張力——尤其是出演塔特爾的演員態度堅決地宣布決不能縱容傷害事件被扭曲成感情糾紛、要將戈爾德押送到囚犯修路隊去服刑後,不知有多少人大聲叫好,拍手稱快。
果斷地懲罰了戈爾德,新威斯特姆領主塔特爾·喬又讚揚了卡洛琳勇敢的反抗精神,鼓勵她追求更好的人生、在市政廳的政策支持下以成為新時代的創業者而努力(二次宣傳市政廳政策)。
賽門三人看望受傷的卡洛琳,互相鼓勁不為這一次的挫折而泄氣,意氣風發地發表對美好明天的向往,總時長135分鐘、跟一部電影差不多長度的首部廣播劇《我們的奮鬥》,便正式宣告結束。
因納得立的鄉村、小鎮,再再次響起聽眾們不能接受的長“誒——”聲。
給關在鎮政廳加班的塔特爾·喬,得意洋洋地呆辦公室裡聽完他的戲份為重頭戲的第三集,還傲嬌地跟押著他加班的紀棠表示不滿:“那個扮演我的演員氣質跟我差得太多了,一點兒也不像我。”
紀棠:“……嗬嗬。”
不等塔特爾嗶嗶,紀棠抄起份後勤司遞交上來的報告糊到塔特爾臉上:“後勤司有幾個臨時工和家人為是否參加工作鬨矛盾,兩個被家暴,一個被趕出家門,還有一家天天到後勤司鬨事,已經影響到後勤司工作開展,你抓緊點把報告看完,明天去把這事情解決掉。”
塔特爾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哈?哪來的白癡連後勤司的工作都看不上?”
“不是看不上,是在工錢的歸屬問題上有意見。這幾個工人裡麵有一個主婦,兩個未婚男青年和一個未婚女青年,他們不想把自身收入全部上交給大家庭,因為按現在的稅收政策他們家全都不用交稅,除了生活開支就沒大頭消費,他們就希望可以保留部分個人財產。”紀棠道。
“本來就應該誰賺的錢誰處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塔特爾皺著眉翻開報告。
五分鐘後,這家夥“嘭”地一聲怒拍桌子,還應用投擲武器的技能把薄薄的報告跟暗器一樣甩到牆上:“這些個成天給本大爺惹是生非的雜碎,隻有侵占自家人錢財的本事,廢物!!”
紀棠淡定地看著這貨,就你這德性,演員要不琢磨著更改表演風格,威斯特姆還有臉在?
同一時刻,因納得立城中。
“反響不錯,這種故事體裁的廣播劇確實很受歡迎。”趙蓁蓁跑裝了喇叭的街區去看了一圈聽眾反應,回到市政廳便目光炯炯地招呼雷克斯,“你再去擴充一下演員班底,找幾個能表演出老人聲音的演員,我們把農教科普也搞成有故事性質的小劇場,應當比讓播音員乾巴巴地念教材有效。”
“你不是說放完《我們的奮鬥》,要不錯的話就先把《蘇珊傳奇》錄出來嗎?”雷克斯驚詫地道。
“一起錄,不耽擱!”趙蓁蓁霸氣地一揮骨爪。
錄廣播劇又不是拍電視劇,場景設備要求都低、也不需要舞台布景服裝化妝;要用到的BGM直接從地球上(付費)下載,錄製過程中需要的環境擬聲網絡上也有素材,又不追求多麼儘善儘美、能表達到位就行,比配音還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