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既然用膝蓋都知道經曆過杜塔塔城一係列變化的梅斯隊長本人、和克裡克城這些飽受煎熬的守夜人對教會的信仰已經出現裂痕, 那麼楊秋不趁機搞點事顯然對不起自個兒的私心……
搞事也是要講技術含量的,上來就直言教會上層私心過重、以此為依據全盤否定金幣教會,必須是不行的。
且不提這種以點帶麵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操作是不是太智障, 彆人好歹是金幣教會培養出來的人才, 上來就否定人家過往所堅信堅守的一切, 這是拉關係呢還是圖得罪人?
更彆提……從楊秋本心上說,也並不認為金幣教會真就那麼不堪——這個異界的教會教派, 比起地球上那些偽神教派,好歹還是有點兒底線的。
就算是楊秋敵視了百來年的烈陽教會, 好歹也在推進這個世界的魔法科技提升上做出過不可抹殺的貢獻,而不是像某些偽神教派那樣乾出獵殺巫女、燒死布魯諾、與生物天文醫學科技對敵、為保持虛無神權阻礙社會發展的破事。
就算是楊秋磨刀赫赫的風暴教會, 好歹也沒像某些偽神教派那樣玩弄權術、動輒搞異教徒大屠殺。
真神確實懸在頭頂,和真神隻掛在嘴邊,終究還是有所區彆……
金幣教會確實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 但這並不表示金幣教會就毫無價值、就能被全盤否定——正如楊秋對梅斯隊長所說, 一條路上的無數同行者中出現那麼一批不堪的惡劣份子, 隻是這些人錯了, 而不表示其他行路人也錯了, 更不表示這條路本身就錯了。
楊秋並不會去擴大守夜人與教會之間的裂痕,他也不屑於這麼乾。
華夏人在思想道路上的浪漫精神從來不是強迫所有人跟自己走同樣的路, 華夏人自有“大道萬千, 殊途同歸”這麼份從容豁達在。
梅斯隊長正為楊秋的話若有所思,楊秋又大大方方地道:“請容我冒昧地以貴教會舉例, 金幣女士掌管的神職是金錢與交易——祂鼓勵人們積極參與交易、交換剩餘物資,獲取金幣,以金幣來改善自身的生活,在我看來, 這真是再優秀不過的教義了。”
“金幣教區的人們總是願意積極地接受新鮮事物,樂意為交易行為提供便利,金幣教區也是我見過最有活力的教區,拿巴倫大陸中部、南部、西部的許多商貿活動都在金幣教區內展開,許多物資得以流通,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金幣教會做出的偉大功績。”
高度讚揚金幣教會的曆史價值,就到楊秋開始賣私貨的時候了。
“當然,你我都不能否認,繁榮的商業也會導致其它問題,比如農夫的田地被侵占,麥田被改來種棉花,工廠中的工人被迫長時間地勞動,而人身安全和薪資收入卻難以得到保障……如此等等。”
停頓了下,楊秋又道:“可若是因為這些問題的滋生而去否認金幣女士、去否定金幣教會的教義,這就太過滑稽了,就仿佛吃麵包會有被噎死的風險便禁止人們吃麵包一般,是極其可笑的事。”
梅斯隊長忍不住點頭,臉上多了幾分神采。
楊秋笑眯眯地道:“其實,我和我的追隨者們選擇的道路,也受到了金幣教會的教義影響。”
梅斯隊長驚訝地張大嘴:“竟然如此?”
“當然,不管是收回土地組建集體農場,組織工廠生產、讓能耕種的農戶家庭儘可能擁有可耕種的土地,還是從地方財政撥款鼓勵農耕生產,其實都是在讓更多的人們都能參與到生產富餘物資的過程裡,好讓更多的物資作為商品投入到交易之中,讓更多的人們能有機會擁有更多的金幣。”
“擁有金幣、財富的人,在人生上才能有更多選擇。人們可以讓自己的孩子去接受教育,可以選擇從事更符合自己期待的工作,可以穿上保暖的衣物,櫥櫃裡能儲存上更多的糧食、不必為下個禮拜應該去哪兒弄吃的而擔憂,能夠更從容地麵對生活……這難道不正是正神對祂的信民們最美好的祝福嗎?”
楊秋笑著攤開手:“而我和我的追隨者們所要做的,就是創造並維護這樣一個穩定的環境,能讓人們有機會去賺取更多合法收入、有機會獲得更多選擇的環境,這就是我們選擇的道路。”
梅斯隊長張大的嘴再也合不攏,臉上露出世界觀被飛速刷新的震驚表情。
“當然,我們選擇的這條道路上也同樣會有許多人走錯路。”楊秋坦然地道,“兩個月前的因納得立報紙你看過吧,永望鎮兩名乾員與一名民政司事務官以權謀私的大案,私吞市政廳撥給永望鎮的三無人員安置金、將永望鎮的三無人員集中到廢棄的農場中等死……這樣的事顯然不會隻發生一次兩次,以後還會更多。”
所謂三無人員,是指參考華夏國標準劃出來的急需救助人群,特指無生活來源,無勞動能力,無親屬供養或親屬無力供養的特殊群體。
身體傷殘的成年人、十六歲以下孤兒、五十歲以上老人,皆在救助範圍內。
梅斯隊長默默點頭,這事兒他自然也在報紙上看見過,因為這樁瀆職貪汙案他才了解到亡靈政權居然能夠人性化到這個程度、心中的天平悄悄往亡靈政權傾斜了不少。
“永望鎮領主巴頓監管失職,永望鎮鎮政廳上下也有包庇的嫌疑,但既然我們的探員沒能查到他們與案犯沆瀣一氣的證據,那麼我們就隻能默認他們於此並無牽連,隻追究監管不力的責任。”楊秋淡定地道,“誰的職權範圍出了紕漏就追究追的責任,不能把無關的人也拖下水,如果出了什麼事兒就要所有人都負責,那我們選擇的這條道路,還要怎麼走下去呢?”
梅斯隊長慢慢瞪大眼睛。
楊說的是永望鎮的事兒,但他能聽懂楊的意思。
“是啊……道路本身是沒有錯的,路,也總是要走下去的。”梅斯隊長呢喃著道,“如果拋棄道路……那豈不是和走錯路的人一樣愚不可及嗎?”
楊秋笑道:“是的,隊長,誰走錯路誰負責,怎麼能因他人的錯誤而讓自己去拋棄自己選擇的道呢?”
更深一層次的暗示,楊秋已經不必說明——但凡是有著不可動搖的信念、要在自身選擇的道路上堅定地走下去的人,與走錯路的人割席,是順理成章的事。
學霸和學渣隻能在特定環境下短暫地成為朋友,漸行漸遠才是必然。
梅斯隊長沉思了好會兒,眼中的消沉漸漸被光彩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