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林驚微又不能像麵對鳳桉時那樣,拎著江秋漁的衣領,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這壞心眼的狐狸壓根兒不會聽她的。
林驚微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操心江秋漁的事情。
畢竟她一直將江秋漁當成自己的死敵。
無論這人想要做什麼,會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都應該與她無關才是。
她又何必多管閒事呢?
林驚微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江秋漁則是暫時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靈漪身上,也未曾捕捉到她神色間的異樣。
倒是靈漪,方才還不曾察覺,此刻跪在了江秋漁的身前之後,猛地發現,這位姑娘竟然將自己的腳放在了黑衣姑娘的腳上。
這……師姐妹之間應當如此親密無間嗎?
靈漪有些疑惑。
或許是她少見多怪了吧?
靈漪收回自己的視線,不去看這對師姐妹之間的勾勾搭搭。
江秋漁雖說已經決定要答應她了,但她也並非那等什麼都不問的大傻子,她是修為高深,可是這世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還是苟命要緊。
江秋漁問她:“隻聽你這樣說,我與師姐尚不能確定你那位好友的姐姐是何種情況,能否讓你那位好友來見上一麵?”
靈漪眼眸一亮,心知這兩位姑娘未曾直接拒絕她,便是可以再商量的意思。
她當即道:“我那好友正是這春雲樓的花魁,扶姎姑娘。”
江秋漁方才出去看熱鬨時,似乎聽圍觀的眾人提到過這個名字,聽說她國色天香,細柳扶風,自有一番韻味。
江秋漁還沒見過花魁呢,“能請扶姎姑娘出來相見嗎?”
靈漪起身,抱了抱拳,“二位姑娘稍等,我這就去叫扶姎過來。”
她說完之後,便拿著自己的本命劍急匆匆地走了。
可見劍修的行動力的確驚人。
她走後,林驚微轉頭看向江秋漁,“我替你穿上鞋襪吧。”
指望江秋漁自個兒動手是不可能了,這人在魔宮時,便有許多的侍女侍候在側,事事皆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
林驚微大抵是見慣了,也不覺得江秋漁嬌氣,總歸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說完便站起身來,從床邊拿過林驚微的鞋襪,半跪在地上,握著她的一邊足腕,仔細地替她套上羅襪。
她才剛替江秋漁穿好一隻鞋,正握著對方另一隻光.裸的足,準備替她套上剩下的鞋襪時,靈漪便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
林驚微:……
靈漪:???
靈漪心想,方才不是還不想穿嗎,怎麼這會兒又要穿了?
話說回來,師姐對師妹都是這麼好的嗎?
扶姎在春雲樓待了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方才靈漪告訴她,這兩位姑娘乃是師姐妹,可現在一瞧,這哪裡是什麼師姐妹?
分明是人家道侶間的樂趣罷了!
靈漪竟然還帶著她直直地闖了進來,扶姎頓時窘的不知該看哪裡。
也就靈漪覺得這很正常,畢竟剛才她還看見了更親密的呢。
靈漪是不懂,江秋漁則是不在乎。
至於林驚微,她太能裝了,外人很難從她那張冷清如玉的臉上窺見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即使被人注視著,林驚微也依舊麵色自然,手上的動作不停,替江秋漁穿好鞋襪,隨即起身洗乾淨自己的手,而後一語不發地在江秋漁的身旁坐下了。
她坐下後,靈漪跟扶姎也跟著坐在了兩人的對麵。
靈漪率先道:“這便是我說的那位好友,扶姎。”
“這兩位是……”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問過這兩位姑娘的姓名。
江秋漁接過話,“我叫阿漁,這位是我師姐,林薑。”
林驚微沒說話,默認了江秋漁給她安排的身份。
“阿漁姑娘,林姑娘好。”扶姎笑著打了招呼,隻是她的眼眶通紅,即使是笑著,也給人一種愁苦的感覺。
不過在場幾人,沒人覺得有何不對。
扶姎的親姐姐出了事,她天天以淚洗臉,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江秋漁等她平複了心情之後,才道:“扶姎姑娘,靈漪姑娘剛才已經跟我們說過了,隻是我與師姐尚且不知,你姐姐魔氣入體之後,究竟是何種情況?”
徐采霽尚且堅持了十年,雖說她是有南月樓的天材地寶續命,可扶姎的姐姐未免也虛弱的太快了,這才幾日,便已經快不行了?
扶姎說起姐姐,又是止不住地流淚。
“我與姐姐自幼走失,我在不憂城長大,姐姐則是輾轉到了外地。”
扶姎的姐姐名為許窈,乃是一名器修,她於一年前來到不憂城,種種巧合之下,才得以與扶姎相認。
在扶姎看來,姐姐生性溫柔本分,從不惹事,更不會仗著一身修為欺淩弱小,乃是最和善不過的一個人。
她與姐姐雖然才相認不到一月,姐妹倆卻已親密無間,仿佛從來不曾分離。
隻是扶姎總覺得,姐姐似乎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她的臉上總是藏著淡淡的愁緒,可每當扶姎問起時,許窈便會顧左右而言他。
扶姎雖然擔心姐姐,卻也不願意逼她。
可她沒想到,姐姐竟然會遇上魔修!
那一日,扶姎從春雲樓回到家裡,隻見家中一片漆黑,往常總會點著燈,煮些好吃的等她的姐姐不知所蹤。
扶姎等了半個時辰,還是不見許窈的身影,她彆無他法,隻得出門去尋找姐姐。
說到這裡,扶姎淚如雨下,一雙眼紅得幾欲滴出血來,話裡有著藏不住的怨恨和憤怒。
“我竟在離春雲樓不遠的巷子裡發現了姐姐的身影!”
當時許窈昏迷不醒,渾身上下儘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扶姎大驚之下,將她帶到醫館,這才發現姐姐的體內竟有魔氣肆虐。
扶姎不知道姐姐究竟遭遇了何事,許窈也隻醒過一次,斷斷續續地告訴她,她在春雲樓外遇上了魔修。
許窈想叮囑妹妹,要多加小心,警惕那名神秘的魔修,隻是話還沒說完,便暈了過去。
隨後便再不曾醒來。
扶姎說著姐姐的慘狀,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那雙眼已經紅腫不堪,極度克製之下,下唇被她咬得鮮血淋漓,她卻渾然不覺,一雙眼裡滿是對那魔修的怨恨!
“魔修沒一個好東西!我姐姐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要將我姐姐逼到如此地步?”
扶姎對魔修可謂是恨極。
江秋漁心想,那還真是巧了,你對麵坐著的我就是所有魔修的老大,是最大的魔頭。
不過她並不覺得扶姎的態度惹人不爽,畢竟扶姎的親姐姐被魔修害成這樣,她會討厭魔修,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江秋漁非常愉快地接受了扶姎的地圖炮。
林驚微卻不著痕跡地看了江秋漁好幾次,擔心江秋漁會被扶姎的這句話激怒。
畢竟江秋漁乃是魔尊,扶姎的這句話,把她也罵了進去。
林驚微知道江秋漁喜怒無常,又極討厭被人挑釁,便是對她忠心耿耿的姣玥,說錯話時,都會被她斥責懲罰。
更何況是與她並不相熟的扶姎?
可林驚微觀察了好一會兒,卻隻見江秋漁麵露同情,仿佛並不在意扶姎方才的那句話,甚至還應和道:“這魔修簡直欺人太甚!”
林驚微握緊的手指鬆了些許,她想,江秋漁雖然脾氣不好,卻也懂分寸,大抵不會在此時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她多慮了。
扶姎好不容易平複自己的情緒後,這才看向對麵的江秋漁和林驚微,“兩位姑娘可有法子救我姐姐?”
江秋漁沉吟片刻,“此事有些棘手,具體的還得等我與師姐看過你姐姐的情況後才能知曉。”
扶姎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不過也能理解江秋漁的謹慎,更何況這位阿漁姑娘並未拒絕自己,說明她心中尚有幾分把握。
扶姎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哪怕隻有一絲的希望,她也要牢牢地抓住。
此時她也想學著靈漪那樣,給江秋漁和林驚微跪下,江秋漁眉頭微蹙,林驚微則是扶了她一把,“扶姎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扶姎隻好擦了擦眼淚,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她雖然心急,但此時天色已晚,不好太麻煩江秋漁和林驚微。
幾人便約好明日再去扶姎家。
扶姎再三謝過二人,便要同靈漪一起出去,她才往門口走了兩步,忽然察覺到身後的靈漪停了下來。
扶姎方才大哭了一通,眼睛還酸疼著,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頭看了一眼,卻正好看見靈漪格外認真地對林驚微道:“林姑娘,你跟你師妹同住一間房,會不會不太方便?要不我為你們再開一間房吧?”
扶姎:???
你在說什麼鬼話??
人家道侶之間親親密密地抵足而眠,哪用得著你來多事?
扶姎驚得睜大了眼,隨後便要伸手去將靈漪拽過來。
與此同時,林驚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麵前的靈漪,這人說話時,視線還時不時地瞥向一旁的江秋漁,臉頰莫名有些紅。
想來,她方才所說那些話,未必全是真的。
她獨獨盯上江秋漁,是真的認為她能做她們二人的主,還是,隻是單純看上了江秋漁?
畢竟她的好師妹,端的是一副柔若無骨,清絕獨豔的姿態。
林驚微不動聲色,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江秋漁的手背上,淡聲道:“不用了,多謝靈漪姑娘關心。”
“我師妹身嬌體弱,夜晚衾被寒涼,沒有我她睡不著。”
江秋漁:喲謔!
清蘅君出息了!
為了爭寵,竟然連這樣的話都能說的出口。
方才也不知道是誰,高冷地拒絕了她的主動邀請,甚至寧願貢獻出自己的靈力,都不願意上她的床。
怎麼這會兒又這般主動了?
江秋漁似笑非笑,“師姐真是好貼心啊。”
林驚微麵不改色,卻將江秋漁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裡,她極少主動親近江秋漁,此時竟莫名有種心跳加快的感覺。
難道是她的身體出問題了?
為何每每靠近江秋漁時,都總是無法控製自己的心跳。
林驚微思索片刻,心想,這大概便是狐族的媚術吧。
江秋漁最擅長使用媚術,即使淡漠如她,也無法同江秋漁抗衡。
所以這些反應根本不是她能控製的。
她不必為此感到奇怪。
她尤在心中思索著自己的不對勁,靈漪卻皺起眉頭,越發覺得奇怪。
這位林姑娘同阿漁姑娘真的是師姐妹嗎?
單看林姑娘的言行舉止,似乎並無不合乎禮儀之處,可靈漪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不太舒坦。
這位林姑娘雖然神色淡淡的,卻好似不太喜歡她,話裡總帶著刺。
她正要出口詢問,扶姎便飛快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將人拽了出去。
房門在二人身後合上了。
扶姎拍著胸口,嗔怪道:“你沒事去管人家道侶間的事情做什麼?”
靈漪恍然大悟,“她們是道侶?”
她就說,尋常師姐妹怎麼會如此親密?
扶姎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林姑娘和阿漁姑娘感情甚篤,一瞧便知。”
靈漪沉默了半晌,“可是阿漁姑娘叫她師姐。”
扶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還小,不懂這些也正常,不怪你。”
“你隻需要知道,林姑娘和阿漁姑娘十分恩愛,用不著你替她們操心。”
靈漪這回沉默的更久了,她跟著扶姎下樓,走到拐彎處時,忽然語氣平靜地說道:“可是阿漁讓我替她暖床。”
她連姑娘都不叫了,親密地喚江秋漁為阿漁。
扶姎此時的心情格外複雜,並未察覺到靈漪話裡的這一點兒不對勁,她隻是隨口道:“阿漁姑娘怎麼會讓你替她暖床?”
靈漪便認真地將方才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扶姎聽得忍不住笑出了聲,“傻子,那是你正好撞見人家道侶兩個鬨矛盾了,你說阿漁姑娘讓你替她暖床,那她可曾真的讓你靠近她了?”
這倒不曾。
靈漪尤不服氣,“可是我解開衣襟時,阿漁也並未阻止我,是林姑娘攔下了我。”
扶姎總算聽出了不對勁,她方才滿心都隻有姐姐的事情,哪還來得及細想靈漪的話?
可此時,靈漪已經表達得如此清楚,扶姎再聽不出來她的意思,便是腦子有問題了。
她睜大眼,“難道你看上了阿漁姑娘?”
這倒也正常,這位阿漁姑娘的姿色之絕,天地間怕也隻有那麼一個了。
靈漪不說話,臉卻默默地紅了起來。
扶姎扶額,“我勸你趁早打消了這心思,免得惹怒了林姑娘,沒你的好果子吃!”
靈漪心想,可是阿漁那樣好看,又溫柔的不像話,興許她願意接受自己呢?
她替自己辯解:“我又不是想讓阿漁離開林姑娘,我隻是想和她待在一起而已,這並不妨礙阿漁同林姑娘在一起。”
扶姎:更離譜了!
她一把抓住靈漪的手腕,“不行,我得好好跟你說一說!”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
房內。
江秋漁尚且不知道靈漪說了多麼驚人的話。
她反手按住林驚微的手指,指尖勾了勾劍修的掌心,笑得格外好看。
“師姐。”
“春宵苦短。”
“咱們不如早些歇息吧。”
林驚微無視了自己激烈的心跳聲,默默同江秋漁對視,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了江秋漁含笑的臉。
“師姐要是不願意,我隻好將靈漪姑娘叫回來了。”江秋漁歎了口氣,指尖卻在林驚微的掌心打著圈,故意引誘正經的劍修墮入凡塵。
林驚微收緊手指,抓住了壞狐狸調皮的指節,沉聲道:“不用叫她。”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喉嚨發緊,一張如謫仙般不沾情愛的臉終究還是泛起了淡淡的紅。
嗓音裡仿佛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妥協:
“我替你暖床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