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憂城(四)(2 / 2)

扶姎連忙迎了上去,臉上有著藏不住的緊張和期待:“情況如何?”

“你姐姐體內的魔氣已驅除乾淨了,隻是她的身子格外虛弱,恐怕還需要再好好地養一段時間。”林驚微側開身子,“你可以進來看看。”

扶姎聞言喜極而泣,一顆高高吊起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她當即便要給林驚微跪下,“謝謝林姑娘!謝謝阿漁姑娘!”

林驚微趕緊伸手扶著她,不讓她真的跪下,“扶姎姑娘不必客氣。”

早在江秋漁收回魔氣時,林驚微便將浮月流光收了起來,同時封住了器靈的神識。

此刻她手中空無一物,連常年練劍磨出來的繭也被江秋漁用障眼法遮住了,絲毫看不出有握劍的痕跡。

扶姎心想,兩位姑娘果然是藏拙的大能,靈漪那丫頭是在癡心妄想。

隻有靈漪看穿了林驚微的偽裝,隻是她不曾告訴任何人,連扶姎都不知曉此事。

扶姎進屋後,直奔床榻而去,靈漪則是第一時間將目光放在了江秋漁身上。

阿漁姑娘雖然麵色自然,眼下卻透著幾分疲倦之色,想來此次驅除魔氣,也並非輕而易舉。

她正想關心一二,站在一旁的林驚微忽然抬腳往旁邊挪了一步,離江秋漁更近了。

她抬手,指尖在江秋漁的眼尾輕撫,嗓音溫和:“阿漁,你也累了,不妨先去休息片刻吧?”

江秋漁望進她的眸中,隻見林驚微眼底一片關懷之色,似乎真的隻是想關心江秋漁,並沒有彆的意思。

如果她不是恰好將靈漪的視線擋了個嚴實的話,或許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演,接著演。

江秋漁握住她的手,笑得眉眼彎彎,“師姐放心,我沒事。”

她歪了歪腦袋,視線越過,林驚微,瞥向她身後的靈漪,“靈漪姑娘方才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林驚微被她握住手指之後,便不動了,隻定定地看著江秋漁,顯得格外無辜,仿佛方才那個故意使壞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不能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江秋漁,方才還能說是無意,若再如此,便顯得有些刻意了。

靈漪隔著林驚微,同江秋漁對上視線,她剛才隻不過是想關心阿漁姑娘罷了,隻是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這話已經讓林姑娘說了,靈漪隻得搖了搖頭。

“我沒什麼想說的,阿漁姑娘既然累了,便去休息吧。”

江秋漁見靈漪果然被林驚微那暗藏針對之意的舉動給逼得隻能後退,不由得有些想笑,她勾了勾林驚微的掌心,“那隻能麻煩師姐陪我去休息一會兒了。”

林驚微端的是一副清冷自持,不動如山的架勢。

她任由江秋漁調皮地撓她的掌心,隻神色淡淡地看向靈漪:“這裡就麻煩靈漪姑娘了,許窈姑娘的身子弱,隻扶姎姑娘一個人,怕是照看不過來。”

江秋漁發現林驚微是有一點壞心眼在身上的。

她明知道靈漪對自己有好感,卻故意用許窈做借口,將靈漪留了下來,且靈漪還不能拒絕,因為這很合情合理。

但凡靈漪再來找她,林驚微都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指責靈漪,責怪她對朋友不夠儘心,腦子裡儘想些風花雪月之事。

靈漪也不知聽懂林驚微話裡的陷阱沒有,她抱了抱拳,神色認真道:“這是自然,林姑娘不必擔心。”

林驚微於是心滿意足地帶著江秋漁走了。

江秋漁抬腳跨出四合院的大門,身子倚著林驚微的肩,笑得花枝亂顫。

“仙君啊仙君,原來你也有這般壞心眼的時候。”

林驚微虛扶著她的後腰,免得這人不小心摔跤,即使被笑話了,也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真要現在回去嗎?”

江秋漁的疲態是她故意偽裝出來的,她還不累,此時又正是晌午,街上尤其熱鬨,飯菜香直往鼻子裡鑽。

這是獨屬於凡人的煙火氣息。

修真之人都會辟穀,不進食也影響不大。

但江秋漁不願意過得那麼清苦,反正她一身修為已經達到了頂峰,不必跟普通修士一樣,怕食物裡的雜質汙染了靈根的純淨。

林驚微也不在乎這些,她天賦卓絕,靈根之絕,世間獨有,不怕被汙染。

於是二人相攜走進了一家熱鬨的酒樓,由店小二帶領著,一路上了二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點了幾道招牌菜後,江秋漁一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垂眸望著窗外的景色,但見街上人來人往,普通人類與修士混雜,偶爾還能瞧見一兩名修成人形的妖,同人修走在一起時,難以分辨。

好不熱鬨。

江秋漁看了一會兒,忽然揚了揚下巴,衝林驚微道:“你瞧,那些是不是明望宗的弟子?”

林驚微眉頭微蹙,順著江秋漁的視線看過去,那一行男女穿著門派統一的服飾,正熱熱鬨鬨地說著什麼。

從他們身上的服飾便能分辨出,這些人正是明望宗的弟子。

江秋漁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些少年少女,那一張張年輕的麵龐上帶著青春活力,仿佛剛離開母親的小獸,對外界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熱情大膽,無所畏懼。

“清蘅君,你從前也是這般稚嫩無畏嗎?”

對外界危險的了解不夠深入,又對自身的實力格外信任,所以勇敢無畏,敢仗劍走四方。

雖然稍有些稚嫩,卻更顯得心思純淨,乾淨單純,讓人瞧著便心情愉悅,想逗上一逗。

江秋漁說這話時,是單單傳音給林驚微一個人的,她有分寸,不會在外人麵前叫林驚微清蘅君。

林驚微聽見這話,視線也落在了那一行人身上,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她點了點頭,“嗯。”

江秋漁幽幽地歎了口氣,“真可惜啊。”

可惜不能親眼看一看,年幼時的女主是什麼樣的。

總不可能從小到大都是個麵癱吧?

修真之人對於外人的視線感知極為敏銳,江秋漁和林驚微不過多看了幾眼,那一行男女中,便有好幾人抬頭朝著兩人的方向看了過來。

眾人先是被江秋漁那張帶笑的芙蓉麵晃花了眼,愣神幾息過後,才回過神來,紛紛漲紅了臉。

隨後目光又落在了林驚微身上,隻覺這人雖然容貌不如先前那位姑娘明豔,可眼神清冷凜冽,也是不容小覷。

因著林驚微與江秋漁的目光並不含任何惡意,隻是單純的打量,因此那幾人也隻是禮貌地抱了抱拳,算作打招呼,隨後便移開了目光。

江秋漁收回視線,“明望宗的弟子怎麼會出現在此?”

林驚微也不知,她離開清河劍派已有兩月,師尊也不曾告訴她這些小事。

不過她認得,那一行人中,被隱隱護在最中間的少女,名為玖儀,乃是明望宗一長老之女,師從明望宗掌門紀長峖,是付星逸的同門師妹。

她是明望宗當之無愧的小公主,是被所有人疼愛的小師妹。

玖儀怎會出現在此處,且她身旁跟著的那名女子,似乎並不是人族修士。

林驚微想起自己從前曾聽到過的傳聞,說是玖儀曾經救過一隻雪狼妖,那狼妖感念她的恩情,化形之後,便一直跟在她左右,護她周全。

難不成就是她?

江秋漁見林驚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伸出自己的腳,在桌下蹭了蹭林驚微的小腿,“師姐,你又是在想誰?想的這般專注。”

林驚微的思路被她打斷,也不氣惱,將自己方才的猜測和盤托出,“或許這不憂城內,有什麼大事發生。”

江秋漁心裡也是這般想的,她見來往的許多人對這不憂城並不熟悉,顯然並非城中之人。

不憂城雖然熱鬨繁華,卻也不至於在短時間內湧入如此多的外人,顯然是有什麼事吸引了這些人,否則他們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不憂城裡。

等店小二端著菜過來時,江秋漁便塞了一塊中品靈石給他,“小哥,我和師姐初來乍到,不了解這不憂城的情況,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不知可否方便?”

這小二也是修士,隻是修為尚低,他收了江秋漁給的靈石,笑得合不攏嘴,“姑娘儘管問,我對這不憂城不說十分了解,起碼也有九分半!”

江秋漁笑了聲,問他:“這城中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怎麼往來如此多的外人。”

小二欸了一聲,“您才來,不清楚,我們城主馬上就要成親了,這些客人都是來喝喜酒的!”

原來如此。

江秋漁抿著唇笑,“此等喜事,我與師姐不知能否去沾沾喜氣。”

小二點了點頭,“您若是有請帖的話,便可直接進入城主府觀禮。若是沒有也不要緊,我們城主說了,大喜那一日,城中所有的酒樓吃飯住店都免費!”

他話裡話外,充滿了對不憂城城主的仰慕尊敬。

江秋漁將自己的第一站定位不憂城,自然不是對它毫無了解。

她知道不憂城的城主是名女子,名字叫做薛如鈺,擁有化神初期的修為,為人和善,對待自己的子民儘心儘力,將不憂城管理的很好。

所以城中之人無一不真心尊敬她,愛戴她。

江秋漁又問小二:“城主我知道,最是和善不過的一個人了,隻是不知那城主夫人,又是哪位?”

小二撓了撓頭,“這個我們也不知,隻知道城主夫人乃是城主偶然救下的一名人類女子,聽說她毫無修為,身子也弱,所以一直待在城主府,不曾出來過。”

“不過,雖然我們沒見過城主夫人,但她能讓城主為她傾心,想來也是個大好人!”

江秋漁笑著點了點頭,“有道理。”

她又問了幾個問題,隨後便讓小二離開了。

林驚微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話,此時見人走後,才低聲道:“你想去看一看嗎?”

江秋漁的視線遙遙地望向城主府的方向,唇邊含著笑,“這等喜事,仙君不想去沾沾喜氣嗎?”

林驚微無所謂:“你想去,我便陪你一起去。”

江秋漁桌下的腳動了動,腳背在林驚微的小腿上輕蹭,“師姐對阿漁真好。”

林驚微已經習慣了她亂叫自己,聞言神色平靜,隻是身子默默繃緊了一些。

酒足飯飽,江秋漁正懶懶地坐著消食,樓梯口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轉頭一看,竟是方才那一群明望宗的弟子。

為首的乃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女,長相格外明媚動人,在她身後,緊跟著一名身形高大的女子,麵容嚴肅緊繃,看上去脾氣不太好。

在她們身後,便是其他明望宗的弟子。

少女才上二樓,一眼便瞧見了坐在窗邊的江秋漁,她雙眸一亮,正想直奔江秋漁而來,手臂卻被一旁緊跟著她的女子攥住了。

少女回頭笑了笑,“沒事。”

隨後便掙脫她的手,毫不猶豫地朝著江秋漁走了過來。

江秋漁笑意慵懶地看著她,等人走到跟前了,才問:“姑娘有事嗎?”

此人便是玖儀了。

她眨巴著眼睛,臉頰紅紅的,“你,你好,我叫玖儀,是明望宗的弟子。”

嗚嗚嗚嗚漂亮姐姐長得真好看,聲音也好聽!

江秋漁的視線在她臉上轉了一圈,隨後又瞥向她身後那名麵容冷冽的女子,見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似有些不善,心中多了幾分猜測。

她掩唇笑了笑,“姑娘這是何意?”

玖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卻仍是大著膽子道:“方才我在樓下時,無意中發現了姑娘的身影,你真好看,我能跟你做朋友嗎?”

原來是顏控啊。

江秋漁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笑著說:“玖儀姑娘,你先坐吧。”

她一邊喚人來重新上菜,一邊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對麵的林驚微。

啊,清蘅君似乎也不太高興呢。

玖儀厚著臉皮坐下了,她果然熱情大膽,不過聊了幾句,便問:“我能叫你姐姐嗎?”

江秋漁對這種性格單純的小姑娘向來多了幾分耐心,聞言微微頷首:“玖儀喜歡怎麼叫都行。”

玖儀雙手捂著紅撲撲的臉,心想,阿漁姐姐好溫柔哦!

她喜歡長相漂亮之人,最喜歡的,便是江秋漁這般溫柔好看的大美人,不過才跟江秋漁說了幾句話,便紅透了臉,一副暈乎乎的樣子。

江秋漁能看出來,玖儀對她的這種喜歡,隻是單純對美人的一種欣賞,並不包含任何情愛。

這小姑娘傻乎乎的,根本沒看出來,她身後跟著的那個狼妖已經快氣炸了。

江秋漁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狼妖,又瞅了一眼林驚微,心想,兩人就是不高興二人組。

同樣垮著個臉,跟誰欠了她們錢似的。

江秋漁不著痕跡地套著玖儀的話,她們果然也是來參加城主的婚禮的,且擁有請帖,可以光明正大地進入城主府觀禮。

江秋漁微歎了口氣,表示羨慕。

玖儀立馬拍著胸口保證道:“阿漁姐姐若是不嫌棄,可以跟我一起去!”

這傻白甜,被人賣了都還要給人數錢。

江秋漁搖著頭拒絕了,“到時再說吧。”

她本想消消食就走,沒想到又在酒樓呆了快一個時辰,分彆時,玖儀仍然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

“阿漁姐姐,我們就住在不遠處的客棧裡,不知你住在何處?”

江秋漁笑得格外溫柔:“春雲樓。”

玖儀立馬便是自己記住了。

“我能去找你玩嗎?”

江秋漁笑盈盈地答應了。

玖儀越發興奮,又拉著江秋漁的衣袖說了好一會兒話,臨彆時,忽然湊到江秋漁耳邊,小聲問道:“阿漁姐姐,你師姐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喲謔!

這充滿茶味的一句話,讓江秋漁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玖儀,你多想了,我師姐向來如此,對我也是這般冷淡呐。”江秋漁邊說,邊幽怨地瞥了眼林驚微。

清蘅君好像氣的不輕呐,怎麼連戲都不想演了?

玖儀懂了,“我明白,阿雪也總是這般嚴肅,臉上冷冰冰的,都沒個笑容。”

她嘴裡的阿雪,說的便是身後跟著的那隻雪狼妖。

江秋漁一副你懂我的表情,隨後總算是同玖儀道了彆。

林驚微的眉眼都快結霜了,神色冷冰冰的,比那雪狼妖還要冷淡幾分。

江秋漁勾著她的手指,故意氣她:“師姐,人家說你臉色太難看了,怎麼也沒個笑容?”

林驚微咽了咽喉嚨,壓下心頭的不舒坦,沉默半晌後,忽地輕聲道:“我隻對你笑。”

江秋漁:!!

詭計多端的直女!

——

是夜,春雲樓內依舊是燈火通明,熱鬨至極。

江秋漁將林驚微壓在榻上,狐狸尾巴牢牢地纏在林驚微的身上,不許人逃脫。

她抓著林驚微的手腕,大大方方地坐在清蘅君的腰上,媚眼如絲地看著她。

“不是說要對我笑嗎,怎麼不笑了?”

傳說中不通情愛的女主居然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撩她!

江秋漁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攢了一股火,燒得她渾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發誓定要讓清蘅君知曉她的厲害。

免得林驚微以為她能被這麼一句話輕易拿捏。

林驚微繃緊了腰腹,手中抓著江秋漁的一條大尾巴,嗓音啞的不成樣子:

“先將床幔放下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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