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雲水城(三)(2 / 2)

好可怕!

江折露心想,江秋漁就算不是狐妖,也一定是什麼凶猛的大妖,約莫是要吃狐狸的那種,否則為何她每次看見江秋漁,都總有一種兔子麵對野狼時的恐慌和害怕?

這頓飯是徹底吃不下去了,江折露決定現在就回去聯係自己狐族的親友,最好能問一問長老們,看看他們是否知曉,這位阿漁姑娘究竟是何身份?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江秋漁心情大好地夾起碗中的雞肉,嗷嗚一口吃掉了。

用過早膳,趙舒寒邀請江秋漁等人前往書房議事。

江秋漁和趙舒寒並肩走在一起,兩人你來我往,臉上俱是溫柔的笑容,話裡卻少不了試探,江秋漁回答的滴水不漏,趙舒寒也不曾示弱。

一番試探之後,兩人都沒能從對方口中得到什麼重要的消息。

林驚微和靈漪落後她們幾步,彼此默默無言。

靈漪一看見林驚微,腦海中便下意識地浮現出了早上的畫麵,她不自覺地紅了臉,視線飄忽中,忽然發現林驚微的側頸上有幾道抓痕。

靈漪不知道這些抓痕代表了什麼,隻下意識地問道:“林姑娘,你的脖子上怎麼會有傷?”

有誰能傷得了林驚微?

難不成昨晚有人偷襲,隻是她不曾察覺?

思及此,靈漪的麵色嚴肅了起來,這少城主府中竟然如此危險?!

阿漁不會也受傷了吧?

怪不得早上林姑娘是從阿漁的房間裡出來的,或許正是為了保護阿漁,她才會跟阿漁睡在一起。

靈漪懊惱地想,自己竟然絲毫不曾察覺到昨晚的危險,沒能及時保護阿漁,阿漁會不會覺得她很沒用?

靈漪越想越失落,以後她必得更加警覺才是,再不能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林驚微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向來很少搭理靈漪,此時就算一語不發,靈漪也不覺得奇怪。

她的性子的確太直了。

就像一開始時,林驚微分明走在她的左手邊,但拐了個彎兒後,林驚微便不動聲色地挪到了她的右手邊來,靈漪也絲毫不曾察覺到這一細節。

她更不會想到,那幾條抓痕興許是林驚微故意讓她瞧見的。

壓根不是有人偷襲,而是情到濃處時,小狐狸的指甲無意識地在她的脖子上撓出來的。

林驚微早在穿衣時便發現了,卻好似遺忘了一般,並不曾用藥膏將這幾條抓痕抹去,而是任由它們暴露在眾人眼前。

靈漪或許是最後一個發現的。

林驚微用餘光瞥了她一眼,冷凝著的眉眼終於舒展了一些,心情大好。

——

趙舒寒想跟江秋漁商量的不是旁的事,正是城中害人無數的魔族。

“魔族的出現已有一段時日,父親也拿他們毫無辦法。”

雲水城內人心惶惶,許多人已經搬離了雲水城,剩下的都是自小生長在雲水城內,不願意離開的普通百姓,以及認為自己有修為傍身,不懼魔族的修士。

“誰也不願意接手這件事情。”趙舒寒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江秋漁。

江秋漁明白了,魔族出現了很長一段時間,就連雲水城的城主都拿他們毫無辦法,隻能任由魔族在城中作亂。

這件事就是個燙手山芋,誰也不願意接手。

可如今不同。

趙舒寒收留了她們,趙遷那邊必定心懷怨恨,此事多半要落在趙舒寒頭上,若是她不能儘快將魔族解決,興許她這少城主的位子就保不住了。

正因如此,趙舒寒才會一早便將此事告訴她們。

幸好這也在江秋漁的計劃之中,她昨天說服趙舒寒時,便答應了對方要替她排憂解難,此時自然不能推脫。

且魔族一事,本就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就算趙舒寒不說,江秋漁也是要管的。

她抱了抱拳,語氣格外誠懇:“少城主放心,我與師姐還有靈漪對任意殘害人命的魔族厭惡之至,此事便交給我們,必定不讓少城主失望。”

靈漪沒能聽懂她的言外之意,隻是順著江秋漁的話點了點頭,她是江秋漁的無腦支持者,無論江秋漁說什麼,她都會相信。

林驚微麵上平靜冷淡,暗地裡卻不著痕跡地看了江秋漁一眼,她方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任意殘害人命的魔族……

林驚微回想起在不憂城時,江秋漁聞到血獄蓮旁邊的血腥味後,下意識地乾嘔了幾聲,還被那股味道熏得雙眼通紅。

她顯然極不喜歡血腥味。

再聯想到她方才說的話,林驚微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略顯荒唐的念頭——難不成,江秋漁並非外界所認為那般暴虐無情,她也並非有意放任魔族殘害無辜百姓,她同六大門派一樣,也對無惡不作的魔族深惡痛絕。

隻是因著某些原因,江秋漁沒法管束這些魔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做儘了壞事,自己則被迫替他們攬下了所有罪名。

至於究竟是因為何事,林驚微回想起江秋漁受傷時虛弱無力的樣子,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早知道江秋漁在修煉途中出了岔子,身受重傷,所以這人才會一直呆在魔宮中閉關養傷。

隻是此前,林驚微從不曾將此事同魔族在人間的肆虐聯係起來。

如今細細想來,倒也不無道理。

否則她該如何解釋,江秋漁不僅不曾幫助魔族殘害人族,反而還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一事?

這個念頭太過大膽,幾乎推翻了林驚微對魔尊的所有認知,林驚微心中的秤杆雖然已經開始逐漸偏向江秋漁,但她仍有顧慮,不敢妄下斷論。

江秋漁從沒想過隻用一兩句話就能改變林驚微對她的認知,她要的就是這種潛移默化的效果。

隻要她能成功地在林驚微的心裡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遲早有一天,這顆種子會長成參天大樹的。

趙舒寒叫江秋漁來,便是想將此事交給她,她庇護了江秋漁,江秋漁答應了要替她排憂解難,此事便是趙舒寒對江秋漁的又一次試探。

她始終懷疑江秋漁的目的,此人幫她,當真隻是為了雲水砂嗎?

趙舒寒想借魔族一事試探江秋漁,順便也想見識一下這位阿漁姑娘的本領。

她能讓林姑娘和靈漪姑娘對她死心塌地,在三人中說一不二,想來必定是有過人的本領在的。

趙舒寒算計江秋漁,江秋漁也樂得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硬要說起來,她對趙舒寒的算計也不少,不僅僅是為了雲水砂,江秋漁對趙舒寒的那幾位夫人,也十分感興趣。

若事情真能按照她的計劃發展,趙舒寒的這四位夫人,興許一個都保不住。

江秋漁在心頭歎了口氣,打量著趙舒寒微白的麵色,心想,她都這般虛弱了,好不容易有了四個老婆,就這麼判她無妻徒刑,會不會太狠了一些?

談完正事,趙舒寒又跟江秋漁聊了一會兒家常,江秋漁慣會打哈哈,沒讓趙舒寒試探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大約一刻鐘過後,便有下人端來了熬好的藥,請趙舒寒喝藥。

江秋漁順勢站起身來,麵上依舊是笑盈盈的,“既如此,我等便不打擾少城主了。”

等江秋漁幾人走後,趙舒寒站在窗前,盯著院中的一顆桃花樹,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貼身婢女將藥放在她的書桌上,疑惑道:“主子,您吹不得風,怎麼將窗戶打開了?”

趙舒寒搖了搖頭,“不礙事。”

這院中的桃花開得極為漂亮,每一朵都嬌豔萬分,趙舒寒回想起自己在阿漁身上嗅到的桃香味,眼底浮現出了思索的神色。

“查到什麼了嗎?”她的麵色淡淡的,聲音也很輕。

貼身婢女道:“雲澤派太過神秘,雖有六大門派的印記,卻也無人知曉,咱們派去的人尚且沒能打探出多少有用的消息。”

趙舒寒喃喃道:“雲澤派……”

這個門派究竟是否存在,還有待考證。

趙舒寒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婢女才又聽見她問道:“百二山的那些人到了嗎?”

“到了,今日一大早便到了城門外,二公子親自帶人去接的。”

提起趙遷,婢女的臉色難看了不少,顯然對趙遷極為不滿。

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低聲勸道:

“主子,您為了那幾人在此時同二公子對上,是在太過冒險。”

趙舒寒沒責怪她多嘴,隻是仰頭望著這一院盛放的桃花,聲音輕飄飄的,“最冒險的事都已經做了,還在乎這一件嗎?”

婢女頓時噤了聲,不敢再多言。

她很快退了出去,隻留趙舒寒一人站在窗邊,怔怔地望著這滿院的春色,書桌上的藥直到涼透了,也不見主人喝上一口。

——

江秋漁回到暫住的院子之後,神識鋪開,很快便探到了江折露的所在之處,她看向林驚微和靈漪,故意打了個哈欠,“我早上沒休息好,現在想再睡一會兒。”

靈漪不疑有他,“阿漁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江秋漁笑眯眯的,“好。”

林驚微卻多留了一個心眼,她猜到江秋漁必定是有事要做,此舉不過是想支開她跟靈漪罷了。

三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江秋漁折了一個紙人替自己守在房內,隨後便隱匿了身形,徑直朝著江折露所在的位置而去。

此時,江折露正躲在內室,用狐族特有的秘法聯係自己的親友。

空氣發生了一陣如水般的波動,隨後,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江折露眼前。

“折露?你突然找我,所為何事?”

難不成是江折露的計劃暴露了?

水鏡那邊的狐妖打量著江折露,但見她神色慌張,仿佛在躲著什麼,頭上的狐狸耳朵都冒出來了,背後三條大尾巴晃來晃去。

“你真的被趙舒寒發現了?”狐妖驚疑不定。

江折露搖了搖頭,“不是!”

那隻狐妖頓時笑了,眉眼鬆快了許多,“瞧你那點兒膽子,既然不是被發現了,那你怕什麼?”

江折露便將阿漁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小聲道:“我悄悄用留影石記錄下了她的麵容,你且看一看。”

江秋漁斜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聞言不禁喲謔了一聲,“這隻三條尾巴的狐狸還挺聰明。”

係統:【……】

你為什麼要特意強調人家隻有三條尾巴?

合理懷疑你在拉踩她!

江折露對麵的狐妖名為洛嫻,乃是一隻四尾狐,修為比江折露高,已有元嬰後期的修為。

洛嫻剛開始還不以為然,見了江秋漁的麵容之後,卻不由得有些呆滯了。

她曾有幸見過狐族中最美的那位前輩,那時也是驚為天人,可此時見了江秋漁,她卻覺得那位前輩也不過了了。

世間當真有如此絕豔無雙的女子嗎?

洛嫻仔細打量著江秋漁的眉眼,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女子的長相有幾分眼熟。

好似在哪裡見過。

不等洛嫻想清楚,江折露便道:“我懷疑阿漁也是狐妖,興許是咱們狐族的某一位前輩。”

“你能不能幫我問一問苗長老,看看她是否知情?”

她口中的苗長老便是洛嫻的母親,一隻擁有化神初期修為的六尾狐。

洛嫻點了點頭,“正好,我娘今日恰好在家,我幫你問問她。”

洛嫻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拐了兩個彎之後,很快到了另外一處院落。

“娘!”她大聲喚道。

不多時,便有一名女子從屋內走了出來。

此女子的長相也是美豔動人,相比起洛嫻的稚嫩,更添了幾分成熟的風韻,她臉上帶著笑,嗓音溫柔:“阿嫻,你有何事找我?”

洛嫻湊到母親身旁,親密地抱著她的胳膊,撒嬌道:“是折露啦。”

苗以蘇便轉頭看向水鏡,眼眸裡依舊含著笑,“小露,好久不見了。”

江秋漁打量著這位苗長老,她的腦海中沒有多少跟狐族有關的記憶,想來原魔尊對狐族的確是排斥至極。

她對苗以蘇沒有多少印象,苗以蘇卻未必不能認出她來。

江秋漁還依稀記得魔尊的母親長什麼樣,她與那位狐族美人的眉眼至少有五分相似。

果然,當苗以蘇看清江秋漁的容貌時,這位方才還噙著笑的狐族長老,霎時便愣在了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那雙溫柔含笑的眼眸中,浮現出了深深的迷茫和恍然。

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句什麼,隻可惜聲音太輕了,就連站在她身旁的洛嫻都沒聽清,更彆說是水鏡這邊的江折露和江秋漁了。

江秋漁琢磨著她方才的口型,努力在腦海中回想著有關原魔尊母親的信息。

【洛微琴。】

係統忽然在她腦海中說道:【她剛才念的,是反派那位狐妖娘親的名字。】

江秋漁咦了一聲,“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嗎?你居然舍得提醒我。”

係統:【!!!】

可惡!

早知道就不提醒狗宿主了!

江秋漁笑了笑,沒去管生悶氣的係統,而是在腦海中琢磨著苗以蘇方才的反應,如此看來,苗以蘇跟洛微琴似乎關係匪淺。

巧的是,苗以蘇的女兒也姓洛。

江秋漁隱隱嗅到了瓜的味道。

水鏡那邊,苗以蘇已然整理好了自己臉上的表情,隻是再開口時,語氣似乎比方才急切了一些,“小露,你是在何處遇見這位姑娘的?”

江折露又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危險的氣息,苗長老,您認識她嗎?”

苗以蘇又不說話了,她想,如果這位阿漁姑娘真的是那個人的女兒,她的修為必定比江折露高出許多,就連自己也不能及,江折露會覺得她很危險,似乎也就不足為奇了。

她又問了一些細節,得知阿漁的身邊還有兩名劍修時,不由得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來。

江折露莫名有些緊張,阿漁不會真的是狐族的前輩吧?

半晌過後,苗以蘇忽然問她:“你是如何猜到她是狐妖的?”

江折露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方才用早膳時,她搶走了我的雞腿。”

那可是她最愛的大雞腿!

苗以蘇一愣,隨後抿了抿唇,目光在江折露的背後逡巡片刻後,忽地沉聲道:

“阿漁姑娘,既然來了,不妨出來一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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