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孽緣。
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江芷桃,那她絕不可能死在這裡,江秋漁便也不打算管她了,她沒那麼好的耐心去照顧一個小孩子。
她拎著手中的孩子,才剛拐了個彎,準備去鎮外禦劍飛行,便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個小乞丐,直直地往她的腿上撞。
江秋漁躲得快,潔白的衣裙仿若飛舞的霜花,輕飄飄地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圍觀的眾人定睛一看,小乞丐摔在了地上,而江秋漁的身影已經退到了幾步開外。
眾人都有些呆滯。
摔在地上的小乞丐更是表情怔愣,她以為江秋漁會接住自己……
江秋漁早就發現了她,她走出客棧門口時,這小乞丐就已經躲在了這個角落裡,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顯然是準備提前埋伏她。
如若真的是無辜的孩子也就罷了,江秋漁還能好心扶一扶,偏偏是有所圖謀之人。
她也不氣惱,唇邊勾起了一個笑容,“抱歉,我沒看清,還以為是從哪兒鑽出來的一條瘋狗呢。”
一旁的眾人雖然覺得這個理由頗有些牽強,可是看著江秋漁臉上柔柔的笑容,腦子一蒙,頓時相信了她的話。
“姑娘,你受驚了,這小乞丐成天在街邊乞討,咱們大家夥都認識她。”
“的確是這小乞丐突然鑽出來,匆忙之下,這位姑娘沒看清也不奇怪。”
“是啊是啊,姑娘,你無需道歉,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
至於她說的那句瘋狗,大家壓根不覺得她是在故意罵人。
江秋漁將小乞丐上下打量了一遍,隻覺得對方的那雙眼睛有些眼熟,她抬腳往前走了兩步,在小乞丐的麵前停下了。
“你沒事吧?”
瘦小的女孩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頭發臟汙淩亂,一雙手也是黑黢黢的,她仰頭看著江秋漁,不知怎麼的,忽然打了個寒顫。
這個人的眼睛幽深一片,仿佛夾雜著凜冽的霜雪,笑意永遠隻浮在表麵上,底下是深不見底的寒冰。
賴上她,真的是個好主意嗎……
可是看著江秋漁身上穿的衣裙,以及腰上掛著的那枚玉佩,小乞丐咬了咬牙,忽然跪直了身子,一邊朝江秋漁磕頭,一邊哭喊道:“對不起貴人,我不是有意衝撞您的!”
“因為剛才看見妹妹太著急了,這才不小心驚擾了您!”
她這一哭起來更顯狼狽,臉上又濕又臟,唯有那雙眼睛還算有神。
圍觀的眾人不禁有些心軟。
雖然他們都稱呼她為小乞丐,可這女孩的年紀畢竟還不大,又因為長期挨餓受凍,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此時跪在地上哭著求饒,著實十分可憐。
江秋漁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包裹,“你說的妹妹,指的是她嗎?”
小乞丐再次對上她的雙眼,心裡又慌又急,隻覺得江秋漁仿佛已經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可她彆無退路,隻能咬牙點頭道:“就是她!”
她嚶嚶嗚嗚地哭著,說這個孩子也不知是被誰扔在破廟裡的,沒有人管,她就把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妹妹。
可是有一天,這個孩子突然消失不見了,她在鎮上找了很久都沒找著,本來已經打算放棄了,卻忽然看見江秋漁拎著這個孩子從她身邊走過。
她一時心急,才不小心撞在了江秋漁身上。
江秋漁安靜地聽著,小乞丐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相信自己的話,方才對視的那兩眼已經用儘了她所有的勇氣,她再不敢抬頭看江秋漁,隻能聲音嘶啞地哭著,哭得周圍的眾人都隱隱相信了她的話。
江秋漁不置可否,隻在小乞丐說完之後,問了她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句話仿佛驚雷,沉甸甸地落在了小乞丐的耳朵裡,她本想隨口胡謅,不知為何,說出口的卻是實話:“我叫江婠。”
江秋漁眸光一閃,“哪個wan?”
小乞丐從自己破爛的衣服裡掏出一塊手帕,雙手舉著拿給江秋漁看,那上麵繡了一個小小的婠字。
江秋漁似是歎息般地笑了一聲,“真的是你呀。”
這一句話很輕,隻有離她最近的小乞丐聽清了,她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了江秋漁一眼,身子一顫,又趕緊低頭繼續哭。
江秋漁方才隻是覺得她的眉目有幾分眼熟,跟江婠的眉眼有幾分相似,但她心中尚不能確定,畢竟原著說了,江婠是魔尊,她又怎麼會變成一個小乞丐,在江橋鎮乞討?
直到從小乞丐的口中聽見她的名字後,江秋漁才能確定她的身份。
這樣說來,那本所謂的原著應該是假的,是天道故意編造出來騙她的,就為了讓她乖乖地死在林驚微手上。
既然江婠不是真正的魔尊,那魔尊究竟是誰?
江秋漁的心裡有了猜測。
直到此時,莫名其妙穿越到幾百年前來的煩躁感,才終於徹底從江秋漁的心裡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對接下來所要發現的真相的期待。
江秋漁笑了一聲,問江婠,“你攔下我,是想把你的妹妹要回去嗎?”
江婠呆了呆,隨後趕緊哭著說道:“如果貴人能把妹妹還給我,是最好不過了,我就是自己死,也不會讓妹妹出事!”
這話說的眾人都有幾分心酸,她連養活自己都十分勉強,該怎麼養活一個比她還小的孩子。
江婠聽著周圍的歎息聲,心中不由得湧上了一股狂喜,她剛才說的那幾句自然不是真心話,這個孩子也根本不是她的妹妹。
早在江秋漁進入江橋鎮的時候,江婠就盯上她了。
她雖然不認識江秋漁,卻能從江秋漁的穿著打扮中看出來,對方一定家境優越,那個孩子多半也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從哪裡撿來的。
因為孩子的臉上還有黑乎乎的灰塵,和殘留的淚痕。
那一瞬間,江婠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她既然能把那個孩子帶在身邊,為什麼不能多一個自己?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可以實現的,隻要她表現的足夠可憐,又有周圍人的語言壓迫,江秋漁怎麼也得把她帶上。
江秋漁聽見這番話之後,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江婠,“你一個孩子,怎麼能養得活另一個孩子,不如跟我走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江秋漁清楚地從江婠的眼裡看見了一抹欣喜的光芒。
果然這才是她心中的真實想法。
“貴人真的願意帶我走嗎?”江婠壓下心裡的狂喜,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這會兒她的眼裡哪還有妹妹?
江秋漁嗯了聲,“我騙你做什麼呢?”
如果是另一個世界的江婠,一定知道江秋漁這句話純屬哄人的鬼話,信不得。
隻可惜江秋漁穿過來之後,那個江婠就消失了。
眼前這個小小的江婠就更不可能知道江秋漁究竟是怎樣的人,她也覺得江秋漁不可能騙她,便用力點了點頭:“我願意跟您一起走!”
江秋漁沒有伸手拉她,隻是輕笑了一聲,“那就走吧。”
江婠看著被她拎在手上的孩子,以及裹著孩子的新棉衣,頗有些不甘心,但最後還是自己爬了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江秋漁身後,不敢落後一步。
圍觀的眾人看見這一幕都有些唏噓,紛紛感歎道:“江婠這是要去過好日子了吧?”
“這小乞丐可真是有福氣,竟然能遇上這麼好心的姑娘!”
此時,江婠心中也是這樣想的。
她還在憧憬著自己的美好將來,根本不知道前方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麵熱心冷之人,更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有怎樣的下場。
因為有江婠在,江秋漁沒法再禦劍飛行,隻好從乾坤戒中找出了自己的飛舟。
幸好穿過來的時候,她的乾坤戒沒有丟。
江婠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飛船,她的年紀雖然小,卻也聽說過修真之人的存在,此時見江秋漁毫不在意地拿出了這樣一艘漂亮的飛船,心中更是篤定,自己賴上了一戶好人家!
說不定以後她也能踏入修真之門,成為威風凜凜的修士!
此時的江婠,還在不停地幻想著自己的未來,眼裡根本沒有妹妹的存在。
江秋漁看破不戳破,操縱著飛舟趕往雲照大澤,果然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到了雲照大澤的邊緣。
雲照大澤周圍的陣法並未困住江秋漁,她甚至不需要多看,便輕易穿過了陣法設下的幻境。
有江秋漁的障眼法在,飛船明晃晃地飄在雲照大澤的上空,卻無一人發現它的存在。
等到了虛境之後,江秋漁才慢了下來,她將飛船降落在了枕元城外,眯了眯眼,望著遠處的枕元城,隻覺得熟悉又陌生。
江婠惴惴不安地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象,“貴人,我們這是在哪裡啊?”
江秋漁沒看她,聲音輕飄飄的,漫不經心地答道:
“魔界。”
江婠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魔……!”
她的聲音都在發抖,整張臉白的不正常,一副極驚恐的模樣。
對她來說,魔界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一個地方。
就連許多的修真之人都不曾到過魔界,更彆說是江婠了。
她隻是聽彆人說過,魔界裡到處都是吃人的魔獸,危險重重,就連修真之人稍不注意,都會被魔獸吞吃入腹,特彆是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江婠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找的這個冤大頭,並不是普通修士!
她能進入魔界!
難不成她也是魔族……
江婠嚇得幾欲昏厥,江秋漁沒給她後悔的機會,用靈力卷著江婠的身子,飛身落在了枕元城裡。
江婠方才還沒有發現,此時進入城中之後,來來往往的都是長相醜陋的魔物,他們的身形高大強壯,有著猩紅的雙眼和尖銳的牙齒,形狀各異,隻是瞧上一眼,江婠便嚇得差點昏過去。
她當即就要張嘴尖叫。
江秋漁毫不猶豫地將她拍暈了,要不是留著江婠還有用,她是不可能把人帶在身邊的。
此時的枕元城與江秋漁之前見過的枕元城有所不同,城裡的大概布局沒有變,但來往的魔物卻絲毫未曾收斂,每一個都長相奇異,能把膽小之人嚇到雙眼翻白。
江秋漁心想,看來這位魔尊著實不怎麼講究。
至少沒有她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