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漁沒看她,也仿佛聽不出她語氣裡的失望和難過,她半闔著狐狸眼,望著遠處的風景,腦海裡浮現的,卻是林驚微的麵容。
好想儘快回到她身邊。
江秋漁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也許,再來一次,就能回去了。”
江芷桃愣了愣,“你想讓她們……”
想讓她們再自相殘殺一次嗎?
後麵的話她沒說完,但她相信江秋漁明白她的意思。
江秋漁搖了搖頭,“沒必要。”
“隻要結果是正確的就夠了,過程重要嗎?”
江芷桃明白了。
“你想提前把真相告訴林驚微?”
江秋漁沒說話,算是默認。
江芷桃思索片刻,“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她是不想讓江秋漁離開,但如果這是江秋漁想要的,江芷桃哪怕豁出這條命,也會幫她達成她的目的。
江秋漁勾了勾唇角,“還真有一件事情。”
她勾了勾手指,示意江芷桃靠過來。
江芷桃渾身僵硬,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放了,她屏住呼吸,將耳朵湊了過去。
江秋漁會不會聽見她激烈的心跳聲?
江芷桃壓下心底的雜念,認真聽江秋漁說話。
片刻之後,她直起身子,“師尊放心,這件事交給我,結果一定會讓師尊滿意。”
江秋漁擺了擺手,“你去吧。”
江芷桃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江秋漁把這一壺酒喝完之後,才用力捏碎手中的酒杯,指尖一鬆,雪白的粉塵掉落在地麵上,宛如紛紛揚揚的大雪。
不知道林驚微那邊怎麼樣了,天道那個癟犢子,總不能真的要了林驚微的命吧?
江秋漁愁的不行,卻也隻能往好處想,林驚微既然敢挑釁天道,想必是有把握的。
她應該相信林驚微。
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等到這一次回去之後,未來的一段時間,恐怕都要在床上度過了。
“唉。”
江秋漁晃了晃手腕上的鈴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那張絕豔的麵容上忽然浮現出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這一抹緋紅很快爬上了眼尾,被眼底的酒意一熏,氤氳出了兩抹清澈的水光。
江秋漁回想起之前的很多個夜晚,耳邊聽到的淨是鈴鐺雜亂的聲響,叮叮咚咚,隨著眼前幾顆鮫珠散發出的光芒胡亂晃動著,潮濕又灼熱。
大汗淋漓時,就連林驚微那張清豔絕塵的麵容,也變得活色生香起來。
這樣的美景輕易便能讓江秋漁妥協,放任林驚微一再索取。
現在想想,她都三百多年沒和老婆貼貼了。
還有誰能比她更慘?
——
最近修真界不怎麼太平,不知從哪兒流傳出來一個大秘密,魔界竟然有了攻占人界的想法!
據說魔尊已經偷偷進入了人界,準備跟魔族裡應外合,先拿下就近的幾座城池,然後再一鼓作氣,徹底占領人界!
魔尊做這一切,為的是什麼呢,為的是六大門派手中的兩件神器!
這個傳聞一出,天下修士都是又驚又怒,有那知情的,便極力尋找證據證實此言非虛。
“各位道友,難道不知道嗎?”
“早在一兩百年前,魔族就開始行動了!”
“不然為什麼,好端端的人會突然入魔?”
她的話音剛落,其他人便反駁道,“他們入魔,是因為他們心思不純,自己生了心魔,這跟魔族有什麼關係?”
先前說話那人歎了口氣,“道友,這話隻是魔族為了不讓自己的計劃暴露,故意傳出來哄騙世人的罷了!”
“即便是生了心魔,哪有那麼快就入魔的?”
“就說那不憂城城主的親妹妹,她若真的隻是生了心魔,其他人會看不出來嗎?”
“偏偏就在那一晚,她忽然入魔不說,還殺光了照顧自己的侍女和小廝,豈非太過詭異?”
眾人陷入沉思,有人又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人又答:“我曾親手降伏過一名魔族,正準備殺她時,她為了保命,這才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我!”
“我本準備立刻將此事告知六大門派,誰知還沒等我走到清河劍派呢,這件事情就瞞不住了。”
聽見這話之後,眾人的討論聲更加激烈,既是憤恨魔族的囂張,又為自己的性命感到擔憂。
等到有人再想問一問最開始說話那人時,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中。
這人便是江芷桃假扮的。
江秋漁讓她儘快將魔族準備攻占人界的消息傳出去,務必要讓修真界人人自危,逼得各大門派不得不聯合起來,共同對敵。
江秋漁說了不會讓魔尊重蹈她的覆轍,自然不會再把主動權交到正道修士手中。
眼下的情況正好跟當初反了過來,正道門派從主動方變成了被動方,主動討伐魔界也變成了不得不應戰,打了各大門派一個措手不及。
賀雲歧此時想必已經急得快上火了吧?
江秋漁不僅安排江芷桃去散播謠言,還特意派了幾名魔族出去搗亂,讓他們先殺幾個做惡的壞人,然後再故意在眾人麵前暴露身份。
誰能想到魔族專殺惡人?
眾人看到的,便是魔族肆意殘害人命,如此,更加證實了傳聞並非虛假。
魔族是真的想占領人界!
江秋漁做這一切的時候,並沒有避開魔尊,魔尊雖然不明白她想做什麼,卻也懂事的沒有多問。
反正姐姐是不可能害她的!
萬事都有江秋漁操心,魔尊落了個清閒,每天就隻剩下了調戲林驚微,看著林驚微為了抵抗魔族而努力修煉時,魔尊還有些想笑。
雖然此時她跟林驚微已經站在了對立麵,但是魔尊自詡自己是個好人,她分明什麼都沒做,林驚微此時討厭魔族沒關係,等到真相揭開的那一天,林驚微就不會再恨她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修真界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就在林驚微突破到元嬰後期的那天,賀雲歧終於按耐不住了,主動聯係了林驚微。
林驚微沒有推辭。
“我可能要提前結束曆練回清河劍派了。”
她猶豫了一下,想問魔尊,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回去?
魔尊聽出了她的未儘之言,眼珠一轉,“姐姐,我可以嗎?”
江秋漁想了想,“隨你吧。”
她表麵上並不在乎魔尊的去留,實則卻偷偷傳音給魔尊,讓她務必要趁此機會,讓林驚微親眼看見賀雲歧的密室。
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林驚微親眼看見之後,總不可能還要替賀雲歧找借口吧?
魔尊懂了。
雖然此時她還不知道,隻有林驚微才能殺了她,卻也本能地察覺到了林驚微在此事上的重要性。
“姐姐放心。”
若是之前的賀雲歧,魔尊還沒有把握能瞞過他,偷偷進入他的密室,可自從三百多年前,江秋漁親手震裂賀雲歧的丹田之後,賀雲歧的修為便再不如她,魔尊完全不需要怕他發現。
林驚微根本不知道,她被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人偷偷算計了,聽見魔尊答應跟她回清河劍派,向來冷淡的林驚微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承諾道:“等此事了了之後,我便向師尊說明你我之事。”
魔尊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她倒是還有一個姨娘,隻是關係向來不甚親近,姨娘無法左右她的決定。
林驚微想跟魔尊成親,就隻需要獲得賀雲歧的同意。
魔尊雖然很看不上賀雲歧,卻也並未當著林驚微的麵露出任何不滿之色,她勾了勾林驚微的手指,“好啊,我等著呢。”
江秋漁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閉了閉眼,輕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對是錯,但總得試一試。
幸好這一回,天道並未阻止她。
希望一切順利吧。
——
狐族。
那道閃電劈在了林驚微的腳邊,卻並未傷她分毫,林驚微低頭看著麵前的洛希月,劍刃離開了洛希月的脖頸,沒等洛希月鬆口氣,鋒利的劍尖便落在了她的頭頂。
雖然隻是放在了她的腦袋上,洛希月卻總覺得,下一刻,自己的身子便會被劈成兩半!
這殺神就不能給她一個痛快嗎!
到底是要割斷她的脖子,還是要劈開她的腦袋,能不能給個準話?
這種知道自己會死,但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死的感覺,比直接失去性命還要讓人感到恐懼,洛希月哭得淚流滿麵,心想,剛才那道雷怎麼沒把林驚微劈死?
老天爺能不能再降一道雷?
她不知道的是,天道也想一道雷劈死林驚微,可惜林驚微身份特殊,以它的能力,根本沒法殺了林驚微!
林驚微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如此大膽地挑釁它!
天道恨得咬牙切齒,卻隻會用雷聲逼迫林驚微妥協,轟隆聲四起,一聲比一聲刺耳,強大的威壓震得眾人麵色慘白,唯有林驚微麵不改色,甚至還勾了勾唇角,嗤笑道:“天道?”
“你算什麼天道。”
“隻敢躲在雲層之上,放幾道雷嚇唬人。”
她的語氣越發冷淡,話語裡藏著濃濃的嘲諷,旁人連提都不敢提的天道,在她嘴裡卻如同隻會暗箭傷人的小人。
鳳桉等人被她這句話驚得目瞪口呆,就連洛希月也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大反派在說什麼?
她怎麼知道天道的?!
洛希月隻把林驚微當成書裡的大反派,自以為自己知曉所有的劇情,還綁定了係統,攻略林驚微這個大反派輕而易舉,就算大反派的脾氣暴躁了些,可是自己擁有先知的能力,大可以在林驚微受傷時,及時地給林驚微送溫暖。
她以為林驚微什麼都不知道,還妄圖將林驚微玩弄在掌心之中。
就連剛才林驚微想殺她,洛希月都覺得不可能是自己的錯。
直到她從林驚微的口中聽到天道二字。
大反派竟然知道天道,那她是不是也知曉係統的存在?
怪不得無論她怎麼表現,林驚微都對她厭惡至極,原來從一開始,真正被瞞在鼓裡的那個人,就是她自己!
洛希月絕望了,除了係統,還有誰能救她?
林驚微沒空去管洛希月是怎樣想的,她冷笑了一聲,操縱劍刃劃破了洛希月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這張與阿漁相似的臉,實在是太礙眼了。
隨著她的動作,雷鳴聲更甚。
林驚微嘖了聲,望著洛希月哭紅的眼,眼底冰冷一片,毫無動容之色,“還不肯出來嗎?”
她掀起眼皮,望著頭頂的烏雲。
“天道?”
林驚微頓了頓,“或者我該叫你,付星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