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多情債(三)(1 / 2)

江秋漁在被窩裡麵趴了一會兒,渾身仿佛浸泡在了溫暖的水中,她的眼皮逐漸合上了,整個人昏昏欲睡。

就在江秋漁即將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睜開了雙眼。

江秋漁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一會兒,然後悄悄地將它藏進了被窩裡。

片刻之後,她把手放回了遠處,在心裡默默地想道,不該痛的地方很痛,該疼的地方反而不疼。

腦海中閃過了一些模糊的畫麵,江秋漁這才想起來,林驚微好像替她上了藥。

這人雖然嘴上說得凶巴巴的,實際還是心疼她。

其實江秋漁並沒怎麼吃虧,雖然她的胳膊很酸,但她也在林驚微的身上也留下了許多牙印,真要算起來,林驚微的情況不比她好多少。

這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江秋漁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掀開被子坐起來,林驚微走之前替她穿好了裡衣,她不用看都知道,雪白的裡衣下究竟有多少斑駁的痕跡。

江秋漁試探性地抬起一條腿,足尖踩在地上的那一瞬間,地麵上倏地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以她的足尖為中心,逐漸向四周蔓延開來,形成了一道繁複而完整的花紋。

是林驚微留下的陣法。

江秋漁在陣法上感受到了獨屬於林驚微的禁製,林驚微並不限製她在這間房裡的自由,但江秋漁無法離開房間。

她方才的行為觸動了房間裡的陣法,恐怕這會兒林驚微已經知道她醒了。

江秋漁對此並不意外,她要是真想破解這些陣法,也並非沒有辦法,隻看江秋漁想不想而已。

或許這也是林驚微的目的,她知道這些陣法沒法完全困住江秋漁,她隻是想試探江秋漁罷了。

江秋漁琢磨著,估計她這邊才破解完陣法,林驚微就已經回來了,正好能將她抓個現行。

到時候就不是五天能夠解決的了。

幸好江秋漁本來也沒想跑,林驚微不可能關她一輩子,江秋漁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破解陣法上,倒不如想想該怎麼哄好林驚微。

其實從林驚微對她的態度中,江秋漁也能窺見兩分對方心中的真實想法。

林驚微嘴上說著要讓她疼,實則卻替她上了藥,她報複性地咬林驚微時,林驚微也沒有推開她。

這人並不是真的想傷害她,隻是被氣狠了而已。

江秋漁知道自己無法離開房間,於是又放鬆身體躺了回去,她在被窩裡滾了兩圈,悄悄把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放出來了。

還是毛茸茸的大尾巴抱著最舒服。

江秋漁伸手把幾條尾巴都摟進了懷裡,而後將臉頰埋進了柔軟的毛發裡麵,使勁蹭了蹭。

她在腦海中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

林驚微多半是去見江芷桃了,江芷桃應該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她,但以林驚微如今多疑的性格,以及她對江芷桃的厭惡,她未必會相信江芷桃說的話。

所以等林驚微回來之後,江秋漁還得再詳細地解釋一遍。

雖然她不介意跟林驚微玩一些小情趣,但有的誤會必須在釀成大禍之前就解釋清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江秋漁一邊揉著自己的大尾巴,一邊等林驚微回來。

大約半刻鐘之後,她便聽見了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柔柔的清風,床幔跟著晃了幾下,隨後便被一隻纖細瑩白的手給撩開了。

接著,林驚微的麵容出現在了江秋漁的眼前。

紅眸朱唇,膚色玉白無暇,部分青絲被一支玉簪挽起,剩下的披散在身後,像綢緞一般光滑柔順。

不管看多少次,江秋漁都還是會被林驚微的容顏給迷得暈頭轉向,相比起從前的清冷孤傲,如今的林驚微多了幾分屬於魔族的邪氣,那雙紅眸妖異詭譎,像盛開在冥河邊上的曼珠沙華,同時承載了死亡和新生。

江秋漁從大尾巴裡抬起頭,先在心裡偷偷誇讚了一遍老婆的漂亮臉蛋,然後才抖了抖耳朵,小聲道:“我以為醒來的第一眼就能看見你。”

誰知這人根本不在,留她一人獨守空房。

林驚微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江秋漁的臉上還殘留著睡意,眼尾的薄紅一路蔓延到脖頸,再往下,是她留下的各種痕跡,更多的被衣衫遮擋,外人無法窺見分毫。

她知道江秋漁已經發現了陣法的存在,本以為這人會質問她,沒想到江秋漁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林驚微伸出手,想替江秋漁撩開臉頰邊的頭發,手才剛抬起來,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停了下來。

江秋漁見狀,不等林驚微收回手,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在被窩裡麵捂得極暖和,指節柔軟細膩;林驚微的手指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像用霜雪捏成的,散發著陣陣寒氣。

江秋漁了然,怪不得林驚微停了下來,她是擔心她的手指太冷,會讓自己感到不舒服嗎?

這人表現得凶狠無情,其實心裡還是很關心她的嘛。

江秋漁才不管,她拉著林驚微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尾巴裡麵,幾條尾巴並用,將林驚微的整隻手都裹了起來。

狐狸牌暖手寶,你值得擁有。

林驚微陡然感覺指尖一暖,她像是被燙住了似的,指尖緊了緊,連身子也跟著繃直了,整個人越發顯得氣勢凜然。

阿漁的身上好暖和。

江秋漁見林驚微沒有拒絕,隻默默地盯著她瞧,於是又捏了捏她的指尖,聲音含含糊糊的,“我有點兒餓了。”

想吃大雞腿,吃兩個!

林驚微被她撒嬌似的語氣驚醒,嗓音低低地答道:“嗯。”

方才回來的時候,她便已經吩咐過姣玥,讓她儘快準備膳食了。

江秋漁得到滿意的回答之後,又打了個哈欠,握緊林驚微的手指,嘟囔道,“好困。”

林驚微的目光始終不曾從她身上挪開,她將江秋漁的所有反應都收入眼底,一邊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阿漁,你就不問我去哪兒了嗎?”

江秋漁早猜到了她會這樣問,聞言並不驚訝,順著她的話問道:“那你去哪兒了?”

林驚微輕笑了聲,語氣不似方才的平靜,甚至能聽出幾分溫柔之色,“去殺了個人。”

要是不聽她的內容,單聽她的語氣,江秋漁甚至會以為她說的是去愛了個人。

“殺了誰?”

江秋漁其實已經猜到了,但她還是佯裝不知,滿眼好奇地看著林驚微。

林驚微眼睫微垂,麵上瞧不出喜怒,“你的好徒弟。”

她的表情雖然平淡,雙眼卻緊緊地盯著江秋漁,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江秋漁想了想,“她不是我的好徒弟。”

江芷桃是江婠的徒弟,也是魔尊的徒弟,卻唯獨不是她的徒弟。

林驚微勾了勾唇角,“她把你當成她唯一的師尊,臨死之前想的都是你,你卻說她不是你的好徒弟。”

“這話要是讓江芷桃聽見,她不知該有多傷心。”

“阿漁,你可真是狠心啊。”

林驚微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感慨,似是在替江芷桃感到遺憾。

江秋漁卻將她眼裡的愉悅之色瞧的分明,她知道林驚微是不可能可憐江芷桃的,她說這話,不過是在試探江秋漁罷了。

林驚微恨江芷桃,老實說江秋漁並不覺得意外。

早在她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江芷桃便不分青紅皂白地對林驚微出手,逼得林驚微不得不對她妥協。

她還幾次在江秋漁的麵前說林驚微的壞話,鼓動江秋漁碾碎林驚微的丹田,廢了她一身修為,將她扔進無儘深淵。

那時的江芷桃表麵上對江秋漁忠心無二,實際卻隻聽從江婠的吩咐,所以她對林驚微的針對,並非出自對江秋漁的獨占欲,而是江婠吩咐她這樣做的。

早在那個時候開始,林驚微就已經對江芷桃十分不喜了。

畢竟沒人會喜歡一個成天都想殺了自己的人。

且江芷桃一直以江秋漁的徒弟自居,江秋漁不相信她沒在林驚微說過,類似於“師尊收養我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這種,能讓林驚微喝上好幾缸陳年老醋的話。

她得罪林驚微在前,林驚微想殺她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就連隻是嘴賤過幾次的扶樂來,都能被失控的林驚微打成重傷,更彆說是早就對林驚微暗藏殺心的江芷桃了。

江秋漁知道林驚微很在意江芷桃的存在,她略一思索,當即決定將這件事情解釋清楚。

在江秋漁看來,江芷桃到底隻是一個外人,她不想因為一個外人,使得她跟林驚微的感情出現隔閡。

“驚微,她傷心與否,跟我沒有關係。”

江秋漁握緊林驚微的手,認真地解釋道:“江芷桃曾夥同江婠算計過我,要不是我技高一籌,怕是早就魂飛魄散了。”

“我沒殺她,留了她一條命,我與她之間的恩怨糾葛,就儘數抵消了。”

“她對我來說,隻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罷了。”

不管江芷桃對她的算計出自真心,還是不得已而為之,都無法抵消她與江婠合謀,妄想奪舍江秋漁的事實。

要不是江秋漁早有防備,真讓江婠奪舍成功,恐怕江婠做的頭一件事情,就是讓江秋漁徹底消失在這世上。

江芷桃明知道江婠會怎樣做,可她還是選擇了幫助江婠,在事情敗露之後,她仍想救江婠一命。

就算她對自己的算計並沒有成功,可她有過算計自己的心,在江秋漁看來,江芷桃就跟江婠一樣,都算是自己的敵人。

所以當初離開石洞時,她告訴江芷桃,儘管來找自己報仇。

即便後來真相大白,江芷桃拚命想要補償江秋漁,江秋漁也並未有過絲毫動容。

畢竟江芷桃的所謂補償,並不是江秋漁迫切需要的,最多隻能算是錦上添花的點綴。

即便沒有江芷桃的這些幫助,江秋漁也還是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江秋漁向來不是個容易心軟的人,更沒法輕易信任旁人,江芷桃算計過她一次,江秋漁就永遠不會再相信她。

誰知道江芷桃說的話是真是假?

江秋漁永遠不會拿自己的安危去賭那所謂的可能。

除非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才能一遍又一遍地傷害她,無關緊要的旁人,她憑什麼要大度地原諒對方的傷害?

至於江芷桃口中的那些喜歡,江秋漁也並不覺得感動。

江芷桃以為江婠是她師尊的時候,就拚了命地幫助江婠算計自己;發現自己可能是她師尊之後,又竭力想要補償自己。

江秋漁想,江婠執著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她認為的“師尊”。

換言之,如果江芷桃發現她的師尊另有其人,那麼她也很有可能會為了那個人,再反過來傷害江秋漁。

這樣的人,江秋漁憑什麼要相信她?

她沒像報複江婠那樣報複江芷桃,就已經算得上心軟了。

所以江秋漁在聽見林驚微說,江芷桃已經死了的時候,心裡也毫無動容。

一切都是江芷桃自己的選擇,怨不了旁人。

林驚微聽完江秋漁的解釋之後,臉色變得越發冷厲,早知如此,她方才就該殺了江芷桃,而不是想著她好歹是阿漁的徒弟,硬逼著自己留了她一命。

她居然敢算計阿漁!

林驚微自己即便是再生氣,都舍不得真讓江秋漁受到一絲傷害,江芷桃卻差點兒害死江秋漁,這樣的人,隻將她扔進無儘深淵裡,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江秋漁見她仿佛恨不得將江芷桃挫骨揚灰的模樣,趕緊按住了她的手,“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驚微,我隻是想跟你解釋清楚,我們可以因為彆的事情產生矛盾,但不至於為了一個外人而心生隔閡。”

林驚微勉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和殺意,順著江秋漁的話點了點頭,“好。”

江秋漁見她依舊不太高興,便想換個話題,逗林驚微開心。

誰知她還沒有出聲,便又聽林驚微道:“我沒殺她。”

江秋漁愣了愣,“那她……”

林驚微定定地注視著她的雙眸,“我把她扔進了無儘深淵。”

語氣裡尚且能聽出幾分咬牙切齒,和懊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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