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鎮的首富江老爺老來得女,其夫人以四十一歲的高齡生下了一個七斤六兩的胖丫頭,可把江老爺給高興壞了,做夢都在笑。
說起這位江老爺,他也是江橋鎮上的一大傳奇。
據說早年他隻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乞丐,瘦小虛弱,沒一頓能吃飽飯,天天都被打得一身傷。
是當時還隻是個小姑娘的江夫人見他可憐,便將他帶回府去,養好身子之後,江老爺就跟在江夫人身邊,做她的小廝。
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不過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罷了。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江夫人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是個負心人,當年還隻是個護院的江老爺咬牙把江夫人救出了火坑,其中的種種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
總之最後,做生意發家後的江老爺到底還是抱得美人歸,把江夫人娶回了家,如今已經整整二十四年了。
這二十四年裡,江老爺的生意越做越大,身邊不知出現了多少貌美的女子,可江老爺卻對她們避而遠之。
他心裡裝著的,始終是那個將他帶回府中,給了他一個庇護之所的女子。
若是沒有江夫人,他早就不知道死在何處了。
外人都道,江老爺是個怕媳婦的,這麼多年,後院就隻有江夫人一人,連個侍妾都沒有。
江老爺也不解釋,每回都笑嗬嗬地應了。
自家夫人,可不得好好地疼著嗎?
話扯遠了,說起這個寶貝小女兒,江老爺本來是不打算要的,畢竟江夫人年紀也不小了,就怕出事。
是江夫人覺得,這孩子與她頗為有緣,說什麼也不肯放棄。
江老爺隻得小心翼翼地養著,最後到底大人小孩都保住了,江夫人雖說身子有些虛弱,倒也沒留下什麼病根。
生下小女兒時,江老爺與江夫人的大兒子都已經二十三歲了,最小的兒子也已年滿十二。
他們一共生了四個兒子,就得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如珠如寶地疼著,還給孩子取了個響亮亮的名字:明珠!
江明珠從小就不是個文靜的姑娘,爹娘疼著,四個哥哥護著,她活像個小霸王,雖是女子,卻比男兒還要英勇大膽幾分。
江家人又護短,不說江老爺和江夫人,就是江明珠的大哥,那也是把小妹當女兒來疼的,最見不得小妹掉眼淚。
江明珠才三歲,他就已經在擔心了,生怕江明珠被哪個臭小子給騙了。
不怪他想太多,實在是江明珠生的玉雪可愛,又活潑大方,誰會不喜歡呢?
等到江明珠六歲的時候,江橋鎮忽然來了兩個天仙似的女子,一人身穿白衣,言笑晏晏,眼角眉梢俱是動人的風情;另一人卻麵色冷淡,雖然長著張清豔絕塵的臉,性子卻太過冷漠,令人不敢親近。
這兩名女子在客棧住了三日之後,竟找上了江府,想見一見江老爺的寶貝女兒江明珠。
原來,這兩女子竟是傳說中的仙人,想收江明珠為徒,教她仙術呢!
“江某一介散修罷了,隻是我與令愛有緣,故而想收她為徒。江老爺若不嫌棄,我與夫人願長住江府,隻盼能將一身本領,悉數授與令愛。”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江老爺出門在外做生意,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世上有修真之人的存在,他見這兩名女子身姿輕盈,眉眼間自有不可侵犯的氣勢,便猜到對方絕非等閒之輩。
若她們想將明珠帶走,江老爺興許還得猶豫幾日,可這兩人自願長住江府,能日日看到女兒,江老爺又有什麼不放心的?
於是六歲這年,江明珠多了一位師尊,眾人隻知道她姓江,她夫人喚她阿漁,更多的,卻是不知情了。
修煉是一件十分艱苦的事情,幸好江明珠頗有天賦,倒也不算難以忍受,隻花了一日,便學會了引氣入體。
江明珠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師尊。
她那姿容絕豔,麵若桃李的師尊盤腿坐在她對麵,笑盈盈地問她:“這世上的道數不勝數,你想修習哪一條道呢?”
這個問題對一個才引氣入體的六歲女童來說,未免太早了些,然而江明珠卻不覺得茫然,她對上師尊含笑的雙眸,脫口而出:“我想習劍!”
話出口之後,江明珠的心裡反倒多了點兒什麼,她還不能理解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隻握緊拳頭,堅定道:“請師尊教明珠學劍。”
坐在對麵的師尊挑了挑眉,“可以。”
不等江明珠說話,她又道:“你師娘也是以劍入道,你若有不懂的地方,也可問一問她。”
江明珠都應了,她沒有跟師尊說的是,她其實有些害怕師娘。
雖然師娘從未責罵過她,可她總是冷冰冰的,偶爾四目相對,江明珠總覺得師娘的眼裡似乎有著她看不懂的東西。
不過這話,她是永遠不會說出來的。
第二日,江明珠就收到了師尊送的一把木劍,不知是用什麼木頭做的,觸感溫潤,並不紮手。
從那以後,江明珠便開始學劍,日複一日地練習基礎劍招,同時還得打坐調息,修習內功心法。
托她的福,那位江姑娘還順便指點了江明珠的幾個哥哥,雖然他們的天賦不如江明珠,到底也順利入了門,成為了一名修士。
隻是江明珠的爹娘年紀都不小了,天賦也不高,便不準備走上這條充滿艱辛的道路。
學劍一年之後,江明珠早已不會再因為練劍而手軟腿軟,起不來床了。
這一日,她練習完師尊教的劍招後,忽然聽說自己小時候的玩伴回來了,江明珠向師尊告了假,興衝衝地去找自己的小夥伴了。
“明珠,聽說你拜了一名散修為師?”
小夥伴今年八歲,比江明珠大了一歲,去年拜入臨水宗,成了一名長老的關門弟子。
正巧,他修習的也是劍道。
江明珠從小夥伴的語氣裡聽出了他對自己師尊的不屑,重逢的喜悅頓時被衝淡了幾分,她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對。”
小夥伴沒有看出江明珠的不悅,又或者是他看出來了,卻故意在江明珠麵前炫耀,“明珠,你可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要被騙了。”
“散修能有多高的修為?”
他的師尊,可是臨水宗的長老!
就算江明珠小時候總騎在他頭上又如何?
現在還不是被他壓得死死的!
小夥伴眼珠一轉,故意問道:“你師尊給你取的法號是什麼?”
江明珠愣了愣,“法號?”
小夥伴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果然是沒門沒派的散修,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弟子入門,都是要由師尊取法號的。”
他故意沒說清楚,其實,隻有親傳弟子才有這樣的殊榮。
他也是因為天賦不錯,才被那位長老收為親傳弟子,故而得了一個法號。
其實那位長老親傳弟子眾多,他在裡麵並不是最優秀的,可那又如何呢?反正江明珠又不知道這些。
江明珠卻是被他騙到了,師尊從未提起過法號一事,是她忘了嗎?
小夥伴明明看出了江明珠難看的臉色,卻還故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可能你師尊並不在意這些,她還是把你當徒弟的。”
江明珠拍開他的手,“你不用在我麵前說這些,我師尊自然是極好的。”
小夥伴哼了聲,“你願意自欺欺人,我也沒有辦法。”
江明珠氣得將他狠揍了一頓,當然她自個兒也受了些傷,回家的時候還得躲躲藏藏的,生怕被爹娘和哥哥們給看見了。
她到底還是十分介意此事,想著等傷養好之後,再去問一問師尊。
江明珠相信,師尊並不是不在意自己,她能感受到師尊對她的看重,這其中或許另有隱情吧。
不想這一日傍晚,師尊沒來,她那位冷淡至極的師娘卻出現在了她的院中。
“師娘。”江明珠苦兮兮的,“明珠身子不適……”
師娘隻說了兩個字:“開門。”
江明珠頓時一個激靈,也不敢再找理由了,趕緊把門給打開。
師娘身穿一襲黑衣,膚色瑩白無暇,暖黃的燭光柔和了她的麵容,那雙深黑的眼眸安靜地打量著江明珠,江明珠忽然也不是那麼怕她了。
“誰打的。”
師娘問她。
江明珠不敢撒謊,隻好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末了,她悄悄抬頭看向師娘,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總覺得師娘的眼神格外複雜,裡麵有著許多令她費解的東西。
幸好,師娘並未生她的氣,隻微微頷首,“我知道了。”
她來的突然,走的也莫名其妙,一共就說了兩句話,江明珠站在門口,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裡突然安定不少。
她回到房間,忽然發現桌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瓷白的小瓶。
江明珠打開一看,裡麵裝著淡青色的膏體,一打開便能聞到一股濃鬱的藥香味。
她雙眸一亮,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
師尊和師娘果然還是在意她的。
——
隔壁。
小夥伴這次回來,還請了幾位師兄前來做客,其中就有他的大師兄。
這位大師兄已有元嬰後期的修為,是師尊最為看重的弟子,小夥伴自然也不敢怠慢,對大師兄多番討好,可惜大師兄的臉色始終淡淡的,並不怎麼親近他。
小夥伴不免有些氣餒,但也更加向往了,他也想成為大師兄這樣的存在,走到哪兒都被人尊敬,威風的不行。
飯才吃到一半,忽然有小廝連爬帶滾地跑進來,大聲道:“老爺不好了!有人打上門來了!”
眾人大驚,小夥伴下意識地看向大師兄,果然看見大師兄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頓時安了心,有大師兄在,怕什麼?
“是誰敢在何家放肆?”
話音剛落,一道玄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她兩手空空,麵容淡漠如霜,眼神卻格外冷沉,令人不敢與之直視。
“你是誰?”何老爺莫名有些心慌。
那人的目光壓根就沒落在他身上過,她涼涼地看了一眼小夥伴,嗓音微冷:“是你打傷了我徒弟?”
“你就是那個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