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夜間多是風雪, 澀澀冷風,越顯寒涼。
莊宜穗這是第一次踏進雎椒殿,尚未注意到雎椒殿的精致和矜貴,隻聽見一聲聲壓抑的悶疼聲。
似些許耳熟, 越靠近偏殿, 越一陣刺鼻的血腥味傳來。
莊宜穗一驚, 倏地猜到什麼, 她眸色頓時變了幾番,袖子中悄然捏緊了手帕。
周韞喝下安胎藥後, 就被挪進了偏殿, 莊宜穗一行人被堵在門外。
莊宜穗沒看見爺和周韞,卻見到了聖上和貴妃,貴妃臉色蒼白,伏在聖上懷裡, 聲聲淚下,她身子輕晃, 似就要暈過去。
聖上忙忙摟緊她。
滿殿的人竟然絲毫沒注意到皇後娘娘進來。
皇後臉上原帶著擔憂神色進來, 即使被忽視至此,依舊沒變了臉色, 但從莊宜穗的角度來看,卻看得清她袖子的手帕褶皺得已不成形。
莊宜穗看得一陣頭皮發麻。
她側頭, 聖上正一手捏著眉心,低聲溫柔地安撫著珍貴妃, 放任一側滿殿的妃嬪視而不見。
而這般情形, 旁人雖難堪,卻似早已習慣。
聖上寵愛貴妃,她雖一直耳聞, 卻從不曾得見。
如今一見,倒是有些眼熟。
她在這雎椒殿,竟有一絲仿佛身在府中錦和苑的感覺。
依著爺偏心周側妃的態度,許是經年後,皇後如今的模樣就是她的寫照。
如今貴妃還未有子嗣,就已如此,可周韞她卻……
這般想著,莊宜穗倏地側過頭,去看時不時傳來動靜的偏殿,她眸色明暗變化不定,袖子中的手悄悄握緊。
就是這時,偏殿的殿門終於被推開。
太醫擦著額頭的冷汗走出來,長籲了一口氣。
莊宜穗將此收進眼底,心下驀地一沉。
果不其然,她聽得太醫走近聖上,低低一服身,道:
“賢王側妃如今已然無礙,隻不過經此一事,側妃需要好生休養,不得情緒起伏波動過大。”
此時的偏殿中。
太醫施了針,又喝下了安胎藥,周韞才覺腦子中一絲清醒,她怔愣愣地伏在傅昀懷中。
隔了好半晌,她抽噎了一聲,攥著傅昀的衣袖,輕細虛弱地說:
“爺……我、我沒事了?”
她似還不敢相信。
方才的疼,疼得她險些以為她誤食了什麼,以為她今日恐就要去了。
傅昀垂眸,女子似還未回過神來,眉眼間還透著些許疼意無措,她眼眸皆泛著嫣紅,甚是可憐,隻一眼,就叫旁人拿她沒有半點辦法。
許久,傅昀抬手輕撫她的後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他這一動,周韞心中就橫生了許多委屈。
她淚珠子涔涔地掉下來,她哭著說:
“都怪爺!”
“妾身差些就要死了。”
她說:“妾身喊疼,爺都不在……”
她好生疼,趴伏在姑姑榻前,都要起不來身,可若不是姑姑去喚他,他都不知曉。
他不知曉她疼。
傅昀沒攔她,任由她發泄著,隻在她要動的時候,按住了她的手,低聲沉啞地說:
“彆動。”
傅昀摟緊了她,胸口一陣堵悶,卻不知該如何發泄。
他半垂著頭,輕斂眸,些許後怕和心疼混在一起,叫他身心皆有些疲憊。
周韞的聲聲控訴,他句句聽進耳中,卻一句皆反駁不了。
他明知她心中擔憂,絕放不下貴妃,為何不陪她一起來雎椒殿?
外間飄著雪,小徑不知多滑,她如今無事,他尚可隻是後怕。
可她當時不慎滑倒……
傅昀倏地一頓,不敢再往下想。
他啞聲說:“……是我不好,該陪著你。”
周韞動作一頓,堪堪停下手。
年宴,朝中百官皆在,太子和安王皆陪同聖上左右,縱使年宴無甚事,他又如何可離場?
周韞知曉她在無理取鬨。
可她控製不住。
她難得脆弱,忍不住依靠他,所以,她說:“爺日後都得陪著我。”
傅昀稍頓,抬手輕撫她的青絲,低聲應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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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太晚,珍貴妃擔心周韞的身子,愣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將周韞留在了宮中。
周韞既留下,傅昀自也離不得宮中。
近晚,夜色濃鬱得化不開,冷風吹動竹林沙沙作響。
雎椒殿中。
珍貴妃靠坐在榻上,待見茯苓端著藥走進來,她抬手撫額,輕咳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