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賢王府來說, 六月中有個特殊的日子。
六月二十八,是宮中孟昭儀的壽辰。
雖說孟昭儀不得寵,但她膝下尚有長成的子嗣, 皇後總要給她在宮中擺上兩桌,熱鬨熱鬨。
周韞初入府不到一年, 還是劉良娣來陪她說話時, 提起來,她才知曉的消息。
按規矩, 那日周韞也該給孟昭儀獻禮的。
周韞思忖半晌, 也沒想好給孟昭儀送些什麼,最終選了個挑不出錯的,抄寫佛經。
錦和苑中, 內室一側的書房中,水墨屏風隔著案桌, 上麵鋪墊著白紙筆墨。
周韞捧著臉,坐在楹窗旁,手指勾著花蕊,百無聊賴,一旁的時秋抬起手臂,覷了她一眼, 笑道:
“主子, 可讓些,擋著奴婢的光了。”
她手中持著筆,一筆一劃地摘抄佛經, 她寫得一手娟秀的字跡,周韞憊懶,對孟昭儀也沒什麼孝心, 這抄寫佛經的活計自然就落在了時秋身上。
周韞聽言,稍側了半邊身子,日光繞梁,須臾,她似有些犯困,撇了撇嘴,說:
“你且仔細著眼睛,總歸還有些時日,不著急。”
她說得不緊不慢,心中也的確不急。
時秋口中應著,卻在想趕緊將這事完成,省得之後出了什麼岔子。
隻在視線掠過楹窗,看見院子門口走動的人時,不禁埋頭偷笑了聲,周韞眯著眸子去覷她,時秋忙斂了笑,問:
“主子,您還生王爺的氣呢?”
周韞瞥見她眼中的笑意,稍頓,輕哼了聲,甚話都沒說,轉身出了書房。
時春落後一步,笑著推了下時秋:“就你話多,連主子都調侃。”
不待時秋還口,她忙忙追上主子,往日都是她守著院子,時秋跟在主子身邊,如今時秋身上落了差事,就得她日日跟著主子了。
周韞徑直朝院子門口走。
小德子在那苦著臉地來回走動,聽見動靜,一抬頭,看見側妃主子親自走出來,他忙忙躬身迎過去:
“哎呦喂,側妃娘娘,您怎得親自出來了?”
周韞停了下來,她斜了眼小德子,輕哼:
“本妃再不出來,這錦和苑前恐怕都要被踩出坑來了。”
小德子訕訕地笑,心中泛著苦。
若非側妃娘娘一直不待見他,他哪會停在這裡?
周韞扶著腰肢,輕輕走著,來回打量他,見他兩手空空,不禁輕挑眉梢,說:
“你家主子爺這次沒叫你送東西過來?”
小德子越發彎了彎好,捧著討笑。
前些日子,送來的物件,全被側妃娘娘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還連帶著幾句狠話,這還怎麼送?
“側妃娘娘,主子爺讓奴才來說一聲,今晚在錦和苑用膳。”
話罷,周韞倏地扯了抹假笑:
“怎麼?我們王爺今日是得空了,肯親自過來了?”
小德子撓著頭,可不敢接這話。
周韞見他這慫樣,輕哼一聲,沒再刁難他,擺擺手,讓他回了去。
小德子忙鬆了口氣,連連彎腰服身,從長廊回了前院。
不遠處的後花園,有人將這副情景看在眼底,不禁說:
“還是側妃娘娘得寵,連前院的人在錦和苑前都畢恭畢敬的。”
說話的人捏著帕子抵在唇邊,輕斂著眸,話音柔和似透著羨慕。
涼亭中坐著幾人,聽了這話,心中都酸澀得慌,臉上也泄了些許不自然。
往日傅昀去旁人院子前,都是小德子先去告知,那態度皆端得是不卑不亢,甚至有些侍妾想在前院的人麵前留個好印象,對小德子都甚為熱情。
這番一對比,怎能叫她們心中好受?
餘氏擰眉瞅了眼說話的郭氏,扯著唇角道:
“側妃娘娘受寵,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眾人皆知,倒也不必妹妹重提。”
她心中對郭氏翻著白眼,看似嬌滴滴輕柔的模樣,話中總含沙射影的,卻又彰顯著自己無辜。
都是千年狐狸,和誰裝聊齋呢?
餘氏話中透著些火氣,郭氏聽得出來,當下露了些無辜委屈,她絞著手,淚眼朦朧地看向餘氏,聲音噥噥甚軟:
“姐姐,妾身說錯話了嗎?”
餘氏當即要諷刺,坐在餘氏旁邊的侍妾方氏石桌下按了按餘氏的手,擰眉大方勸道:
“好了,郭妹妹無心的一句話,你也彆和她計較。”
郭氏捏帕子的手指稍頓,對這二人的表現,心中覺得有些好笑。
瞧這話說的,她說錯什麼了?怎得就是不和她計較?
隻比她早進府些時日罷了,端得甚麼架子?
話不投機,郭氏也懶得和她們再多說,她覷了眼天色,稍蹙起細眉:
“二位姐姐,這時辰也不早了,妾身也該回去了。”
方氏眉尖不著痕跡一擰,看向她,郭氏無辜地看回去,方氏沒話攔她,隻能任由她離開。
郭氏一走,餘氏就不忿地撇了撇嘴:
“姐姐作甚在她身上費心思?”
方氏稍頓了下,無奈地看向她,提點般地說了一句:
“你不覺得她和一個人很像嗎?”
餘氏愣了下,回頭盯著郭氏的背影,好半晌,才猜到方氏話中的人是誰,她臉色稍變,壓低聲音:
“徐氏?”
方氏輕輕頷首。
餘氏擰起眉,猜到她的用意,卻依舊嘴硬:“那、那又怎樣?”
“徐氏可沒她這麼小家子氣。”
方氏無語,徑直起了身,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