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妍從二嬸院子中,失魂落魄地走出來。
知嫿擔憂地想扶住她,顧妍卻抿唇對她搖了搖頭,她說:“我沒事。”
知嫿臉上的擔憂隻增不減,小姐看不見她的臉色,否則怕是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這話。
顧妍沒想看向她,腦海中不斷閃過二嬸對她說的話:
“我知道你喜歡裴時,可顧妍,你總得為你幾個妹妹考慮。”
“若我真死皮賴臉地將你嫁進裴府,旁人如何看待我國公府?我國公府的女眷,日後如何得夫家敬重?”
“而且,就算你嫁進裴府,隻要裴老夫人在一日,你的日子恐都不會好過。”
顧妍不解,可顧夫人卻嗤笑一聲,說了一段陳年往事。
遂後,她似若無其事地道:“往日長安城中貴女,誰不驚羨你娘親呢?”
顧妍記得,她那時握著杯盞的手指都在輕顫。
“若是算來,你娘親還算是搶了裴老夫人的一樁好婚事,她如何能喜你?”
顧夫人看著顧妍臉色泛白的模樣,稍偏開了頭。
她也不喜歡顧妍。
顧嬌和顧妍同是顧府的嫡女,可大哥大嫂在時,兩人待遇卻天差地彆。
即使知曉,這皆怪她夫君地位不如她大哥。
可親眼看著佳節時,那些人都隻攀著顧妍,而忽略她的女兒,她心中如何能好受?
顧妍離開時,顧夫人擰起了眉,平淡說了句:
“我的確不喜你,可你我之間不過皆是家事,我國公府女子,還容不得旁人欺辱!”
……
顧妍被知嫿的擔憂聲叫回神,她側眸看向天際皚皚不斷的白雪,忽地扯出一抹笑,她澀聲說:
“備馬車,我要進宮。”
顧妍進宮的消息傳來,顧嬌急得不行:“娘!姐姐她不會心軟吧?”
顧夫人覷了她一眼,冷哼:
“你若有顧妍半分穩重,我也就可放心了!”
顧嬌撇了撇嘴,星眸一彎,倚著顧夫人的手臂撒嬌:“娘,你就彆罵我了,我若像姐姐那般穩重,倒時候,又該娘心疼了。”
顧夫人拿她這個女兒素來無奈。
她朝外看了眼,長籲了口氣,道:
“放心吧,她有分寸的。”
顧夫人比旁人看得透徹,顧妍的確喜歡裴時沒錯。
可這世間,存在的卻不止是感情。
顧妍是國公府的嫡長女,她身上背負的責任,容不得她對裴府低頭。
顧嬌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還未鬆口氣,就又轉而懨懨地說:
“那、姐姐又要躲著哭了……”
那年也是如此,裴府上門退親,顧妍挺直脊背,不失禮數地麵對一切,仿若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讓旁人看一分國公府的笑話。
若不是顧嬌後來去尋她,發現她躲在房間默默地哭,恐是顧嬌都以為,姐姐真的不在乎了。
顧夫人沉默了會兒,撫了撫顧嬌的青絲,說:
“世人皆有無奈,她不過是其中一人罷了。”
“而且,她是國公府嫡女,日後所嫁,榮華富貴必少不了,她比很多人幸運了。”
顧嬌有些驚奇,呐呐地說:“娘,你不是、不喜歡姐姐嗎?”
顧夫人搖了搖頭。
她的確不喜歡顧妍,可世人都有牽絆,誰能隨心所欲?可她若將顧妍婚事嫁得差了,旁人如何看她?
繼而,如何看待她的子女?
僅為了國公府,她就得將顧妍風風光光地出嫁。
在這方麵,顧夫人從來不糊塗。
顧妍進宮,守住宮門的人顯然得了消息,根本沒人阻攔她。
連傅昀和周韞也沒想到,先來的,竟是顧妍,而不是裴府的人。
彼時,周韞剛用過晚膳,聽到消息,就忙忙趕去了禦書房。
顧妍被領到禦書房時,就看見裴時跪在那裡,發絲和肩膀上落滿了積雪,她一怔,忽地雙腿如灌了鉛一般地重。
顧妍艱難地朝那人走去。
裴時聽見動靜,似察覺到什麼,他倏地回頭。
在看見顧妍那一刹那,他眸子一亮,素來冷淡沉默寡言的人,這時就仿佛眼中有了光一樣。
顧妍看得心酸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