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予安走在前麵聽得分明,莫雲卿自然也是聽到了一耳朵,但兩個人都隻是默契的笑了笑,均沒有說話。
一路到了勤政殿,二人在內監的帶領下進了偏殿,皇帝正在裡麵悠哉的賞畫,聽到蘇予安行禮都沒有回頭,也沒有說平身。
莫雲卿也隻能陪著蘇予安跪在地下,等著皇帝發話。
“安兒,你來看看這幅畫,說是韓迪大家的真跡。”良久,皇帝方才幽幽的開口說道。
蘇予安順勢拉著莫雲卿站起身來,上前拿過畫看了一陣,是韓迪大家的一副美人圖,上麵的美人栩栩如生,很是逼真。那一雙眼睛似乎都要活過來似的,脈脈含情的看著眾生。
“這畫下筆有力,紋路清晰,上麵的美人栩栩如生,又是用鬆油墨烘過的,本來該是韓迪大家的畫無疑了。”蘇予安看了又看,嘖嘖稱讚了一番。
繼而話鋒一轉,道:“但是,韓迪大家的畫若是保存至今,那鬆油味不該是這樣的,這一幅的鬆油味濃重刺鼻,存放不超過五十年。”蘇予安放下了畫,淡聲說道。
“那,安兒可知韓迪大家當年畫的這幅美人圖,為何有人競相仿製呢?”皇帝沉聲問道。
韓迪作為前朝最有名的畫家,畫作流傳至今有上百幅,甚至有許多是民間都運用廣泛,用來掛在家中圖個喜慶好看的。
這樣一個民俗畫家的畫作能被宮廷裡的貴人喜愛,還是因為韓迪的身份。
韓迪是前朝宣統皇帝的嫡長子,母家背景深厚,深受宣統皇帝喜愛,就連皇後也是很受皇帝敬重,很是溫柔端莊的一個女子。
但是韓迪最後卻沒有做成皇帝,其根本原因不是彆的,就是因為韓迪愛上了一個民間女子,與那女子海誓山盟,許下終身,違抗了宣統皇帝的意思,不願意取京中貴族的女兒。
這本來是個很小的事,當時的靜宜皇後和皇帝商量著退了一步,許諾韓迪可以迎娶那女子做僅此於王妃的正妃,但是韓迪仍舊是執意要娶那女子做唯一的正妃。
宣統皇帝大怒,將韓迪軟禁起來,不允許他再見那女子,那女子也在韓迪被軟禁期間被人秘密殺害。
韓迪知道後悲痛不已,在獄中畫下了這幅絕筆之作,而後便自戕於獄中。
按當時的律例,皇族中人自戕是大罪,十惡不赦。靜宜皇後後悔不已,整日以淚洗麵,質問宣統皇帝為何不讓韓迪迎娶摯愛之人,活生生逼死了韓迪。
“韓迪,固執己見,為了一女子自戕,實屬不對。”
蘇予安沉默許久,有些訥訥的說道。
皇帝微微一笑:“韓迪為了一女子放棄儲位之爭,魂歸西天。他的母後也因為在他去世後整日以淚洗麵惹惱了宣統帝,為宣統帝所不喜,最後在當時的一個貴妃所害下分崩離析,徹底退出了政治中心。”
蘇予安垂首聽著,一隻手漸漸握成了拳。
莫雲卿冷眼瞧著,覺得這文帝還真是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一幅畫就紮紮實實的警告了蘇予安。
“兒臣明白,謝父皇教導。”蘇予安即使心中有再多不滿,最終也隻是躬下身行了個禮,恭敬地說道。
“你帶回來的那個女子呢?”皇帝背著手問道,像是根本沒有看到莫雲卿的存在一般。
莫雲卿暗自翻了個白眼,上前頓首行禮道:“民女雲兒,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莫雲卿說這話時,故意捏著嗓子細聲細氣的說著,皇帝看著她微微一挑眉:“平身,上前幾步。”
莫雲卿乖乖的上前幾步,垂著眼抬起頭任皇帝打量。
“怎麼蒙著麵?”皇帝細細端詳了許久,突然疑惑地問道。
莫雲卿俯下身,聲音裡帶著點明顯的懼意:“回陛下,民女樣貌不雅,恐汙了陛下的眼睛,這才戴著麵巾。”
“聽安兒說你是異族人?是哪裡來的?”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問道。
“回陛下,民女是彝族人,生活習慣與漢人相似,沒有什麼分彆。”莫雲卿一副根本不敢看皇帝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可憐無依的民間女子。
皇帝頗有興致的道:“彝族人?朕倒是很少見彝族人,隻是耳聞,你們彝族人都有什麼風俗習慣?”
“回陛下,民女出資‘靡莫’部族,每年六月廿四日是彝族火把節,家家戶戶宰羊殺雞,煮新蕎麥飯,以羊肉攪拌,向四周潑灑,表示祭祀,祈求來年莊稼好,無災無病。這是彝族最大的日子,人人都要著新衣,很是熱鬨。”莫雲卿娓娓道來,蘇予安聽得也是著實佩服。
皇帝心中的疑慮未消,可莫雲卿的表現真的像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彝族人,沒有一絲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