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後一句,黎榛捏著紙條的手微微顫抖,他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不想要管家看出他的失態。
將紙條重新折好,似珍寶一般藏進了書包裡。黎榛對管家道:“我……想見顧先生一麵。”
有些事情,還是要當麵說清楚才好。
他很感激顧霖夜對他的照顧,可正因為如此
,他才更要離他遠遠的。
他是從出生時起,就給人帶來不詳的人,他怎麼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害了顧先生呢?
管家聽到他的請求,微微笑道:“正好,先生也想和您見一麵,此刻他正在校門口等您呢。”
“啊?”
黎榛一愣。
隨後他有些恍惚地隨著管家走到學校門口,遠遠地看見一輛邁巴赫停在那。
他走近車旁,拉開後座的車門,車裡的男人側過頭微笑著看向他,金色的夕陽透過車窗籠罩在他身上,那笑容就像火山底翻騰的岩漿,將黎榛的心燒得意亂。
“上車吧。”
黎榛恍惚著,乖乖地坐上了車。
“晚飯有什麼想吃的。”
“啊?”
又吃?怎麼自己跟這個人的聯係已經跟“吃”脫離不了乾係了?
黎榛想著,差點忘了自己來找顧霖夜的目的。
“不用了,顧先生,我今天找您主要是想跟您說,以後不用麻煩您再每天給我送午飯了。”
顧霖夜聞言,眉頭輕皺。
他以為那張紙條已經很好地打消了黎榛的顧慮,沒想到這小家夥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固執。
“就你每天吃那些涼了的飯菜,幾粒米幾根青菜,也叫吃飯?”顧霖夜可是早就打聽過了黎榛每天的食譜,“你現在可是高三,不吃好點,怎麼有精力複習功課?”
黎榛沒想到顧霖夜對他的情況這麼清楚,他低垂著頭,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才悻悻地說道:“我……不打算上大學。”
所以吃不好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本來就沒什麼時間去學習。
顧霖夜眉頭皺得更緊了,“是因為沒錢?”
他記得黎榛無父無母,是個孤兒。若是沒錢,他倒是可以資助他,畢竟他顧霖夜最不缺的就是錢。
“高考是一輩子的事,你不去考大學,難道想永遠在黎家做個傭人?”顧霖夜一雙厲眸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黎榛,“我記得你成績不錯。”
聞言,黎榛的頭垂得更低了。
顧霖夜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子,紮在他的心上,血淋淋的。
他又何嘗不想上大學,他又怎麼甘心一輩子被困在黎家?
可是他逃不開啊!
兩隻手緊緊地絞在一起,指甲掐進肉裡的感覺,讓
黎榛疼痛中帶著清醒。
他搖了搖頭,“謝謝您的好意,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隻是有些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改變的。”
“沒錢我可以給你。”顧霖夜實在見不得黎榛這副軟弱的樣子,“至於黎家,如果隻是做一個傭人,就沒有必要再繼續待下去。雖然你和我非親非故,但怎麼也算是相識一場,你若是願意,我可以收你做我的乾弟弟,以後你的學費、生活費我都可以給你包了,就看你自己怎麼想了。”
他說要做黎榛的後盾,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雖然也不知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總是忍不住對這個小家夥上心。
看到他哭,就覺得心疼。
看他骨瘦如柴的樣子,就想喂胖他。
看他不爭氣的,就想罵醒他。
想來想去,顧霖夜覺得大概是出於一種對可愛的小動物的憐惜吧。
畢竟黎榛長得好看又可憐,他怎麼舍得讓他因為生活的窘迫,而折斷自己的翅膀呢?
“離開黎家吧。”
顧霖夜的話在黎榛心裡掀起了滔天駭浪,他沒想到顧霖夜會這麼說。
離開黎家?
做顧霖夜的乾弟弟?
一切就好像在給黎榛編織一張鋪滿美夢的網,就等著他跳進去。
黎榛的心七上八下的像在打鼓一樣,他承認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動。
離開黎家,去上大學,這是他在夢裡才會見到的美好願景。
現在顧霖夜給了他這麼一個機會。
他要答應嗎?
黎榛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答應吧?
可是他不能害了顧霖夜……而且……黎先生是不會同意的!
想到黎樹平那張總是黑沉著的臉,黎榛打了個寒顫。頭就像撥浪鼓般搖了起來,“我不會離開黎家的!”
說完這句話後,他不敢去看顧霖夜的神色。
車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到可怕。雖然顧霖夜沒有再說什麼,可黎榛能夠敏感地感覺到,他在生氣。
顧霖夜沒有帶黎榛去吃晚飯,而是將車開到了黎家。
“到了。”
看到車子停到了黎家門口,黎榛鬆了口氣,像急著逃走般慌忙地就要下車,打開車門的那一刹那,身旁的顧霖夜卻說道:
“黎榛,有些事,你不去試著改變,就永遠都改
變不了。”
黎榛愣了愣,沒有說什麼,就飛快地跑開了。
……
黎榛走後,顧霖夜的車還一直停在黎家門口,沒有離開。
管家問道:“先生,是直接回去還是?”
顧霖夜抬著修長的手指,敲了敲座下的真皮墊子,冷冷道:“來都來了,哪有不去拜訪一下的道理。”
……
顧霖夜的突然到訪,讓黎家受寵若驚。
畢竟以顧家在S市的地位,不是黎家能輕易高攀得上的。
顧家是百年豪門世家,家族產業遍布全國乃至全世界,而黎家不過是從黎老爺子那一輩才開始將生意做大,且生意範圍僅局限於S市。
上次顧霖夜肯來黎家舉辦的慈善晚宴,已是讓黎家沾了不少光,這次的突然拜訪,更是讓黎樹平樂得合不攏嘴。
“顧總大駕光臨,怎麼也不提前知曉一聲,我也好做個準備,這不,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黎樹平臉上堆著笑容,態度十分諂媚。
顧霖夜輕抬眉眼,眼角的淚痣冷淡疏離。
他輕笑一聲,道:“黎叔,何必這麼見外,咱們兩家在生意上也算是有些來往,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您這一聲'顧總'倒顯得生疏了。”
“賢侄說得是。”顧霖夜賣個好,黎樹平豈有不接的道理,他笑著點點頭,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笑道:“這茶是上好的西湖龍井,你嘗一嘗,合不合心意?”
顧霖夜輕抿一口,濃鬱的茶葉香氣沁入心脾,舒緩了他被黎榛氣到鬱悶的心情。
“我這次來,也是有事想請黎叔幫個忙,所以也就不賣什麼關子了。”放下茶杯,顧霖夜看向黎樹平。
黎樹平一愣,這顧霖夜還能有事找他幫忙?“賢侄請說,能幫上忙的我自然義不容辭。”
“其實也沒什麼,我隻是想跟黎家要個人。”
他想,黎榛不過是黎家一個小傭人,他跟黎家要個傭人,黎樹平總該不會不肯賣他這個人情吧?
況且要不是黎榛不肯跟他走,他又何必費這番工夫。
“跟黎家要人?”黎樹平聞言,一雙老狐狸的眼睛微微咪起,眼裡閃過一絲審視。
顧霖夜道:“黎家有個傭人叫黎榛的,我跟他關係還不錯,這孩子可憐,從小無父無母的,我想收他
做個乾弟弟,以後就帶到顧家,好好照料。”
黎榛?
黎樹平一愣,他沒想到顧霖夜居然是來跟他要黎榛的!
他知道近來黎榛跟顧霖夜走得近,可竟不知既已近到顧霖夜要認黎榛做乾弟弟的地步。
他看向顧霖夜,雙眼因微眯著而布滿皺紋,隻聽他沉沉地歎了聲氣,緩緩開口道:“顧總,您若是跟我要彆的人,您帶走就是,可是唯獨黎榛,不行!”
這一聲“顧總”,讓氣氛霎時間冷了下來。
顧霖夜皺著眉看向他,“黎叔,現在可是法治社會,黎榛不過是在您家當傭人,可不是賣身給您,難不成您還想一輩子禁錮了他不成?”
黎樹平的態度出乎顧霖夜的意料。
原本他是想要黎樹平將黎榛給炒了,這樣黎榛無處可去就隻能跟他走。
可現在黎樹平這反應,倒顯得好像是他在困住了黎榛似的。
黎樹平聞言,冷笑了一聲,“顧總若是真這麼自信,就不會多此一舉來要我放人了。想必是黎榛他自己不願意跟您走吧?”
顧霖夜抿著唇,無話可說。
“您可知為什麼黎榛不願意離開黎家,跟您走?”
話說到這份上,顧霖夜也終是按捺不住問道:“為什麼?”
“因為……”黎樹平端著茶杯,淡淡品了一口杯中的龍井,“我是他的父親。”
“你上門來要把我兒子帶走,怎麼也得經過我的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