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白色毛衣,彈著鋼琴,黑發細碎柔軟,像矜貴又溫柔的王子,對著她的方向笑。
那樣好看的笑容,像照進這暗無天日的寒夜裡的一束陽光,溫暖了她冰冷絕望的心臟。
人真是很神奇的生物。自殺的勇氣突然就沒了,她像被嚇到一樣,慌忙丟掉了手中的刀,仰頭呆呆看著那個彈琴的少年。
LED屏上的畫麵隻有十幾秒,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冰冷絕望的寒夜,那十幾秒給了她什麼樣的力量。
畫麵裡彈琴的那個人叫岑風,是剛出道的明星,是一個溫柔愛笑的少年。
那些撐不下去的日子,岑風就是她整個生命裡唯一的光。
再艱難的境地,想想他,也就熬過去了。
借著這束光,她走過了最難熬的那段歲月。雖然如今欠債仍未還清,父親仍未痊愈,可一切都在變好,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喜歡岑風這件事,讓她蒼白無力的生活又恢複了五彩繽紛。
她期望有一天,她能帶著自己的作品站在岑風麵前,驕傲地對他說:哥哥,看,我做到了。
她想對他說,謝謝你的出現,謝謝你彈琴給我聽,謝謝你讓我沒有放棄自己,謝謝你讓我成為這樣的自己。
可原來,這個給了她這麼多希望的少年,早已半隻腳踩入死亡的深淵。
多可笑啊。
天天喊著吼著要保護哥哥,保護我們的寶貝,卻連他得了抑鬱症都不知道。
卻連他強撐笑容下的痛苦都沒看出來。
依舊那麼自私的,從他的笑容裡汲取力量,擁護著虛幻的假象。
更可笑的是,撕破這層假象後,她除了痛哭難過,什麼都為他做不了。
她再也見不到岑風了。
那個她用儘生命去熱愛的少年。
…………
……
“摘星?摘星!醒醒!天啦你是流口水了嗎,我的!啊啊啊我的英奇!全被你口水打濕了!你給我起開!起開!”
耳邊嗡嗡地響,許摘星感覺腦袋一重,一隻肉乎乎的手拍在了她臉上。
“許摘星!給我起來!我這是新版啊!你知道我排了多久的隊才買到嗎!”
耳邊這個聒噪的聲音,怎麼那麼像她高中時期的同桌程佑?
許摘星掙紮著睜開了眼。
一瞬間,黃昏的光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漫進眼底。
穿著校服追逐打鬨的同學,堆滿書本雜亂的課桌,歪歪扭扭的過道,這一切陌生又熟悉,是屬於很多年前的記憶。
許摘星使勁閉了下眼,又不可思議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腰。
旁邊程佑還在心疼她排了幾個小時隊買到的新版《狼的誘惑》,拿出帶著香味的紙巾小心翼翼沾乾了書頁上的水跡,然後一臉嫌棄地看過來。
許摘星還蒙著,眼角淚痕明顯。
程佑一下開心了:“不是口水?!啊啊啊太好了!啊不對,摘星你咋了,怎麼睡個覺睡哭了啊?”
許摘星艱難地喊出她的名字:“……程佑?”
她們高中畢業就沒聯係了,已經許多年沒有叫過這個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記錯沒有。
程佑疑惑地湊過來,戳戳她的臉:“你怎麼了?怎麼傻乎乎的?”
上課鈴在耳邊乍響。
程佑趕緊把塞進課桌,拿出這一堂要用的書。許摘星看見書上幾個大字:高一數學。
高一?
十年前?
是夢嗎?
高中的數學老師曹菊梅踩著鈴聲走進了教室,她還是自己自己中的模樣,燙著時下流行的小卷發,聲音細又尖,有著屬於數學老師的刻板和嚴厲。
“都給我坐好了!一天天的,心思都不在學習上!劉青山!說的就是你,你還笑!把腿給我拿下來!當教室是什麼地方?還蹺二郎腿?要不要再給你泡杯茶?”
教室哄堂大笑。
曹菊梅用課本重重拍了拍講台,驚起漫空的粉筆灰,“都坐好!下麵開始講課,書翻到2.2章,今天學對數函數。”
四周響起唰唰的翻書聲。
程佑翻好了書,見許摘星還愣著,用筆頭戳戳她胳膊,壓低聲音:“發什麼愣呢?想被曹老師點名啊?”
許摘星終於從茫然中一點點清醒。
她手指有些僵硬地翻開書,盯著書上遺忘多年的函數公式,心跳一下下加快。
不是夢,是真的。
她回到了十年前。
媽媽還沒得病,爸爸還沒癱瘓,家裡還沒破產。
岑風……還活著。
她愛的人都還活著。
一切都還來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