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精致小巧, 奶油上麵擺著巧克力做的小葉子和顆顆飽滿的櫻桃。風吹過, 蠟燭火苗被吹得東倒西歪,差點就熄了。岑風下意識伸手去擋住風。
蠟燭在他掌心之間無聲燃燒,帶著淺淺的溫度,融化了指骨的冰涼。
他低頭看著許摘星,好半天才低聲問:“你生日?”
許摘星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對呀!可是我家裡就我一個人,買了蛋糕都不知道找誰陪我一起吃,還好有你在。”
她笑得開心又真摯, 岑風沒有懷疑, 默認了這個理由。他看了看逐漸燃完的蠟燭,提醒道:“那許願吧。”
許摘星點了點頭,微微頷首閉上眼,幾秒鐘之後,她歘的一下睜開眼, 亮晶晶地看著岑風:“哥哥, 生日一共可以許三個願望,我許了兩個了,好像沒有彆的什麼願望了。剩下的那個願望, 我送給你好不好?”
岑風一愣。
許摘星催促:“快點快點, 蠟燭快要燃完了,快許願!”
岑風下意識閉上眼。
大腦卻一片空白。
許什麼願呢?
願望會實現嗎?
如果願望真的能實現的話……
他希望從不曾來過這世間。
變成一塊石頭,一棵樹, 哪怕是一陣吹過就散的風呢, 隻要不是人, 什麼都好。
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這世界從來沒有給過他選擇的機會。他也曾努力地,掙紮著,想要把這人生過好。
他曾經真的堅信過,未來會更好。
是這個世界一次又一次告訴他,彆妄想了,永遠不會好的。
小時候以為隻要聽話乖巧,少吃一點,爸爸就會喜歡他,可迎接他的依舊是無休止的暴打。
後來那個人進監獄了,他自由了,他以為在孤兒院至少不會挨打,可因為他是殺人犯的兒子,數不清的暴力欺淩在等著他。
老師跟他說,岑風啊,你要多笑,你多笑笑,才會有人喜歡你,願意收養你。
於是他就忍著衣服下滿身的痛,聽話地彎起嘴角。
後來果然有一對夫妻領養了他,他們來帶他回家那天,給他換了暖和柔軟的新衣服,還給他拿了好多餅乾和糖,那時候他以為,從此會不一樣。
但那個家裡,還有一個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
哥哥不喜歡他,岑風從踏進那個家的第一刻就知道。
他太熟悉那樣憎惡的眼神了。
他小心翼翼地在這個家生活,說話聲不敢大了,腳步聲不敢重了,什麼都不爭不搶,可那個大他兩歲的哥哥還是討厭他。
半夜偷偷往他床上撒尿,撕掉他認真寫完的作業,夥同學校裡的男生們把他按進廁所的便桶。
年少的惡意沒有分寸,大人們永遠無法想象小孩能有多惡毒。
岑風沒辦法對養父母開口,他們最最寶貝的兒子都對自己做過什麼。他們收養了自己,供他吃穿用度,還送他去上學,他們對他有恩,他不能去破壞這個家。
養父母覺得那些都隻是兩個小孩的小打小鬨,等孩子再長大一些,就都會過去了。
他們不理解為什麼他想逃離這個家。
直到他被中天的星探發現,他無所謂當不當明星,對於十五歲的少年而言,離開那個像無聲地獄一樣的地方,付出什麼都願意。
可直到成為練習生,才發現不過是從一個地獄跳到了另一個地獄。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競爭對手,朋友會背叛你,兄弟會為了出道機會踩著你的頭往上爬。
他沒有退路了。
養父母因為他退學當練習生的事已經跟他斷絕了往來。
這是他選擇的路,他得證明給他自己,給這個世界看。
他也曾咬著牙不服輸。
可結果是什麼?
是現實給了他一個又一個巴掌,打到他清醒為止。
現在再回想他這一路走來,荒唐得讓人發笑。
現實明明在不停地告訴他,彆努力了,沒用的。彆追了,你追不到美好的。你這樣的人,生來就不配擁有光明。
而他不信,他一次又一次地前進,奔跑,伸手,努力去摸那束光,最終,摔入萬丈深淵。
於是到現在,不再心懷希望。
他認命了。
不追逐,就不會痛苦,不奢望,就不會失望。一切美好都是虛偽的假象,是引誘他的糖,是拽他墜入深淵的手,是斷腸蝕骨的毒藥。
他不會再上當。
岑風睜開了眼。
許摘星猝不及防撞進他冷冰冰的眼裡,被尖銳又鋒利的寒意刺得心尖一顫。
隻是一瞬間,岑風收回了護住蠟燭的手,後退兩步,滿身的冷漠和排斥:“我沒有願望。”
他轉身就走。
許摘星一時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岑風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他抬頭看了眼空蕩蕩的街,幾秒之後,轉身走回來。許摘星還愣著,茫然地看著他。
聽到他問:“你怎麼回家?”
她結結巴巴說:“打……打車。”
岑風神情冷漠:“跟我來。”
許摘星捧著蛋糕,亦步亦趨地跟上他。
走到街口,等了兩分鐘,有出租車經過,岑風招手叫了車,幫她拉開車門:“上車。”
許摘星在氣場全開的愛豆麵前完全沒有抵抗力,哆哆嗦嗦地往車上爬。爬了一半,想到什麼,趕緊轉過身,把蛋糕遞過去:“哥哥,你還沒吃蛋糕。”
岑風皺起眉,像是不耐煩一樣:“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