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妹妹說的含糊其辭,但是她說之前機緣巧合讓人給宋岩原配一家找了麻煩,估計不僅沒有達成目的,還讓對方提高了警惕。
但是再蠢這也是自己親妹妹,莫成坤皺著眉頭,“你把詳細的經過跟我說一遍。”
隻是他都這樣說了,這個妹妹有些地方還是說的模糊不清,比如說她是怎麼知道原配一家消息的,又比如說她是怎麼認識那個張二石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心理自我安慰。
他這個妹妹不是什麼精明人,雖然看上去不笨,那隻是因為她有幾分小機靈,心裡承受能力弱,看問題不夠長遠,而且有的時候太過衝動。
這次這樣大的事,她早就該和娘家商量討個主意的。
能到現在才說,看來還是嫁人這些年多少長進了。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說就不說吧,但是你既然之前已經動手了,斬草就要除根。”他語氣淡漠,說的輕描淡寫。
他的手裡不是沒有過人命。
那都是阻礙他們的障礙物,本該清除,現在那一家人也成了他們莫家的障礙物。
當初妹妹嫁給宋岩的時候隻是想著留個後路,但是宋岩的上升速度,無疑這是一個潛力股,還有對他們這些生意人越來越不友好的時勢,宋岩更要牢牢抓緊。
這麼一個女婿,不用他為他們做什麼,隻要他在那裡,有些人就多了幾分顧忌,事情就有轉圜的餘地。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他是莫家的女婿。
但是如果原配一家回來那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對方奉養了宋家兩位老人,而且又有三個長大成人的孩子,聽妹妹說的,他們資質並不平庸,如果他們回來了,莫家該怎麼自處?
地位太尷尬了。
“這件事情你就彆管了,我會處理的,你要記住,你從來都不知道有他們一家人的存在,也沒有做過什麼事,知道了嗎?等今天回去之後,你把這些都忘乾淨,好好照顧孩子,好好做你的賢內助。”
莫飛蝶知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她嘴唇動了動,最後不甘心的閉上,“大哥,我知道了。”她心裡也知道,這樣是最好的。
莫成坤滿意的點頭:“好,你回去吧。”
等到莫飛蝶離開了,莫成坤在心裡給宋岩道歉,妹夫,對不起了,我也不是有心要對你這幾個孩子下手,但是既然你和我妹妹已經有了孩子,這些人會阻礙他們的路,我這個當舅舅的實在是於心不忍,既然在你的認知裡他們已經去世,就當做他們真的在當初的水災裡去世吧。
然後扭頭就把這事跟父親,現在莫家的當家人說了,雖然妹妹的意思是不要告訴父親,但是這樣的事不可能瞞著。
莫望山知道了這事,肯定長子的主意:“這事你做得對,你妹妹心思太淺,彆跟她再提起了,我們解決就好。”跟宋岩朝夕相處,要是露餡了就麻煩了。
很快莫望山就給莫成坤想好了一個南下的理由,“我還有個堂妹,當初嫁到了那邊,她過得不太好,咱們現在才打聽到她的情況,你特意去尋親,幫助一二。”
有了正當的理由,莫成坤就出發了。
這事不能拖延太久,那個原配已經和宋岩的老司令有了交集,要是哪一天不再用蘇醫生來代指,而是直接說名字,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勾起宋岩的好奇心,去打聽這個跟他死去的妻子同名同姓的人。
這事是經不起打聽的。
他先到了蘇家所在的公社,打來這邊為親人買膏藥的主意,打聽蘇家的情況。
他打探消息可比秦燃要高明多了,他隻是問了一下現在有什麼工廠招工,自然就有人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城裡戶口比鄉下戶口更好找工作,但也不是每個城裡人都能得到一份正式工的工作的。
他們公社的工廠本來就不多,後來新建的那間藥廠在鄉下,但是它的福利待遇都不差,很多人也是願意的。
加上這間藥廠它的銷量大,需要人手,幾次招人,自然給了那些沒有工作的人機會。
他們很關注這些信息,有人起了話頭就熱鬨的議論了起來。
“我兒子前陣子剛去了藥廠,很多地方要他們的藥,原有的人手忙不過來,估計過段時間還會招人,嘿,看到這個車了嗎,這個方向,就是去藥廠的。”有個退休的大爺樂嗬嗬的道。
“對,我有個孫女年紀也到了,現在公社的廠都不要人,下回我也讓她去試試,要是能進去我就不用為她操心了,說起來,它家新出的那個薄荷膏很好用,我買了一罐,不怕蚊蟲,孕婦孕吐的時候聞到都能緩解,我家那兒媳婦反應大,就是聞著那個味道好轉的。”
退休大爺:“我還是喜歡他家那個膏藥,我的風濕病是老毛病了,現在陰雨天都靠它,之前疼起來恨不得沒了算了。”
……
聽的全是誇讚,莫成坤故意說反話,“我怎麼聽著你們全是誇的,你們是不是因為這家藥廠是本地的,就說他好,你們說的這個什麼膏藥我都沒聽說過,薄荷膏那是哪都有。”
聽到他這麼說,本來議論著的人扭頭看著他,打算跟他好好說道說道,“薄荷膏是哪都有,但是你也要看價格效果對比吧,我之前用的薄荷膏就是比不得現在的,價格還更便宜,用起來不心疼,以前為了錢就算被蚊蟲咬了,我們大人都是熬一熬算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咱們都舍得用了。”
“還有那個膏藥,要是你家有長輩有風濕骨痛,跌打損傷那一類的老毛病,我建議你買一個試試,我們在這裡說的天花亂墜,你沒用過你也不信,價格也很實惠,我們可不是說大話的人,沒必要騙你。”
“就是啊,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彆的地方問一問。”
“真金不怕火煉……”
“要是不好的話,怎麼會忙不過來招工呢?”
“你要是想買往這裡走,左拐再直走,再右拐,你就看到了。”
莫成坤靜靜的聽著,時不時給個回應,讓他們說的更多,“你們說的這間藥廠是在哪裡?規模真的有那麼大嗎?還招工?”他表現的像是被有些說服的模樣。
“是真的大,新建的,看上去亮敞的很。”
退休大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是外地人,來這兒探親嗎?”
“對。”
“那怪不得你不知道了,你介紹信應該沒有寫,你要是想去那邊,估摸有點懸,那兒管的嚴,你要是去了少不得要被盤問。”
莫成坤:“這藥廠怎麼還管的嚴,我又不進去,去門口問問行不行?”
退休大爺:“為什麼管得嚴,這就說來話長了……”他們從這間廠的建立開始說起,之後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有大功勞的人。
有兩個人是不得不說的,一個是貢獻出了藥方,一個是跟上麵的人堅持要把藥廠開設在他們公社,而不是送去給其他已經成熟的藥廠。
他們公社的人說起來都得豎起大拇指,就算要嘗試在村裡,他們也是有好處的,比如現在的招工,比如稅收。
莫成坤換了幾個地點聽彆人閒聊,心情越聽越沉,原配在這裡的聲望比他想象的還要高,而且表現的不像是赤腳大夫。
這是一個村裡的赤腳大夫可以做到的嗎?
在他的認知裡,村裡的那些赤腳大夫基本上就是給人心裡安慰的,什麼病都治不了,還時不時的的會因為用錯藥治死人。
還有她把藥方送出來的舉動……雖然他以一個生意人的角度覺得蘇蕎初很傻,把這種能夠賺大錢的配方捐獻出來,簡直傻透了,但是如果替換成宋岩的話,他應該會欣賞這類人,也怪不得自己妹妹亂了方寸。
不過,看著迎麵走來幾個麵色滄桑的大姐,莫成坤轉念想到了蘇蕎初,自己妹妹也不是沒有優勢。
男人愛色,那原配受了這麼多苦,看上去肯定顯老,跟妹妹站在一起甚至可能像婆媳。
自己妹妹就不一樣了,自小嬌養,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是值得男人好好捧在手心的,在這方麵,原配沒能耐和自己妹妹爭,加上妹妹和妹夫之間也有將近十年的感情,真要是比起來,誰輕誰重還不一定。
想到這,莫成坤心裡鬆快了一些,去買了藥廠出產的所有藥品,種類並不是很多,但身為一個商人,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它們的優勢,那就是價格。
有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好用他還不知道,但是價格優勢確實突出。
不要小看這零零碎碎的幾分幾毛,很多人因為經濟拮據,把半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現在它是便宜了,成本應該也降低了,薄利多銷的話,掙得一點都不少,就像火柴,價格便宜吧,但是家家戶戶都用得上,量在那裡,利潤不小。
這不太妙。
莫成坤沉吟,還是要去她所在的村子看一看,眼見為實,至於理由……他聽說這邊招人,他來問問這邊外地人能不能也來,如果可以的話,需要什麼條件。
他就不信,隻有他一個外地人會去打探這些消息。
順著彆人的指路走到這個村子,莫成坤看著主乾道上平坦的石子路,或是土水泥鋪成的水泥路,皺了皺眉。
這要說是城裡也有人信。
而且在進村口上,還有不止一人穿著製服在那裡站崗,看到生麵孔來了,遠遠的就看了過來,喝問:“你是哪裡人?來這裡做什麼?介紹信拿出來。”
看到他上麵寫的戶籍信息,給他檢查的民兵還有些驚奇,在心裡暗暗嘀咕,石城,那麼遠的地方。
他仔細打量,就怕有哪裡不對,大隊長可說了,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士。
莫成坤麵對打量也很穩得住,他在來之前還給自己的身上做了一點偽裝。
至於他拿出來的介紹信也不是他的名字,他準備的可不是隻有他自己的介紹信。
被他借用的人本身也是他熟悉的,不會露餡。
莫成坤臉上還有真心的驚歎,“同誌,你們這的精神麵貌可真好。”
聽到這話,民兵隊笑了,他這話愛聽。
他們這兒的精神麵貌好,而且以後還會更好,這日子過的好,人就有盼頭,有了盼頭,那精神麵貌不就好了嗎?
他打算下半年起新房,到時候新房起好了,一家人日子就過得更有滋味了。
檢查過文件沒有錯,他把文件還給他,“你要看也行,不過不能走的近了,我和你一塊去,你有什麼想問的,問我,招工的信息我都知道。”
這樣的好生活來之不易,他們都很珍惜,大隊長怎麼說的他們怎麼做,反正陌生人不給靠近就對了,要靠近也要有人陪同。
堅決不能給任何宵小機會!
看著他這態度,莫成坤臉上神情不變,但是心裡的感覺更不愉快了。
這管的太嚴了。
而且他模糊間還看到了幾分部隊的感覺,估摸布置的人是部隊退下來的。
這事倒是猜中了,大隊長就是從部隊轉業回來的,自然帶了濃厚的部隊氣息。
也是巧了。
民兵隊小夥子帶著莫成坤到藥廠門口的時候,宋華陽抱著一個文件袋從裡麵出來,看到他,民兵隊小哥咧開嘴,露出白的耀眼的牙齒:“宋主任,出去啊?”
“對。”
宋華陽看到有陌生人來也不意外,他都習慣了,點了點頭示意就離開了。
在看到宋華陽的時候,莫成坤差點沒控製住自己臉上的表情,因為這人長得跟宋岩太像了。
他立刻就猜到了這人是誰,他故意問,“這人是誰呀?怎麼我看著那麼年輕,你叫他主任?”
民兵隊小哥:“他是年輕,他也確實是主任,人家有本事當得起。”
“他是不是就是那什麼……”
莫成坤故意沒有把話說全,他相信這位小兄弟會自己補全。
民兵隊小哥斜視著他,“你是不是以為他是蘇廠長的後門才能當主任的,我跟你說,他是有真本事的,算了,你一個外人,如果你有機會進來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果然就是宋岩的長子!
莫成坤笑了笑,沒再多問,慣例的轉了一圈,然後主動提出離開。
他沒有直接去省城找那位堂姑姑,而是轉向了宋岩他們被水淹了的老家。
或許在那裡,他會有彆的收獲。
在莫成坤到處跑收集資料的時候,蘇蕎初陷入了瓶頸。
她不會有不自量力的想法認為所有的病她都能解決,但是老司令的病,她的感覺告訴她,她可以。
老司令的不良於行是因為他的經脈受損,他的失眠精神不濟是因為腦部的淤血。
現有的已知給不了她解決的思路,她就擴充自己的範圍。
她學的是中醫,現在她開始看西醫的書籍,看道家的書籍,醫道不分家,道家有不少內容也可以參考。
她開始在圖書館常駐。
看西醫書籍的時候還好,輪到道家典籍,她一翻開,蘇蕎初難得震驚了。
她不得不震驚,她隻看了開頭,但是後麵的內容居然已經在她的心裡自動浮現。
她明明是第一次看這本書!
她拿出第一本時以為是偶然,拿出第二本的時候,她看了第一頁前麵第一段,然後自己在紙上把心底浮現出的內容寫上,再翻開書對照,一字不差。
她不僅僅是把這些背熟了,而且對它們的含義也有自己的理解,這簡直像個浸淫到家已久的修道人士。
修道人?
就像是一座被關的密不透風的房間裡那扇厚重的大門鬆動了一下,透出了一絲縫隙。
她跟道家有關係嗎?
她心底浮現出一個聲音,有。
她能夠治好老司令身上的病嗎?
她心底又浮現一個聲音,能。
……
蘇蕎初長時間在圖書館,有人跟張芸說了,她擔心蘇蕎初鑽進死胡同,特意帶著自己做的綠豆糕過來安慰她,“你不要著急,老司令之前很多名醫會診,大家都沒有解決的辦法,他腦內的淤血開刀風險太大了,年紀也上來了,身體底子不好,不適合動手術,就用中醫緩解,你才接觸多長時間,不用把自己逼的太緊。”
蘇蕎初:“老師,我沒著急,我看這些書,已經有了彆的思路。”
張芸:“……”
怕她鑽牛角尖來安慰她,現在她想鑽牛角尖了。
蘇蕎初忍不住笑了,“我知道老師是在關心我,我有分寸的。”看著蘇蕎初迎著光的麵容,張芸恍惚了一瞬,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
蘇蕎初:“?”
張芸:“……不是錯覺,你皮膚嫩多了,你用了什麼?我也去買一個。”
蘇蕎初:“我按照自己的身體開了藥。”內調,加上吃的喝的跟上來了,效果比她想象的好,她現在確實看上去更年輕了,把之前忽視的地方補了回來。
張芸伸出手:“你幫我也開個方吧,下回你和你女兒像兩姐妹一樣走在一起,我也不能太顯老是吧。”
蘇蕎初給她開了一張方子,回去的時候被叫住了:“有你的電報。”
是宋華陽發來的,說他們村前幾天有一個男人拿著石城的介紹信去他們大隊轉了一圈的,來意不明,讓她多注意。
宋華陽事後從旁人的嘴巴裡聽到的時候跟當時那個民兵隊小哥確認了一遍,之後就敏感的想起了秦燃。
秦燃就是從石城來的,他們猜測幕後人也在石城,現在又來了一個石城的人。
宋華陽提高了警惕,發了電報提醒媽媽和妹妹在這邊也要小心。
蘇蕎初回了兩個字:收到。
這次來的是幕後人本人嗎,就算不是,應該也是跟她有關聯的人,出現的越多,暴露的越多。
她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