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春風驚叫聲,甄婉婉和蘇喬初對視一眼,彼此間有了默契,一起走出去。
劉東平帶著主子信來給太太娘家報喪,他臉上悲痛不是完全假,整個劉府付諸一炬,這是有人蓄意縱火,他一名心腹、府裡三管家也和太太一起死在了這場大火裡。
來之前,他以為蘇府上應當也是愁雲滿麵,因為蘇家當家人生死不明,實際上早已魂斷大江,結果他來到時候,卻人人喜氣盈腮。
他們怎麼還高興起來?
當家老爺船遇到水匪落江失蹤這樣天塌了大事,他們怎麼還高興得起來?
劉東平心裡一沉,唯一能讓他們高興起來,就是他們老爺蘇茂初平安,但是怎麼可能,蘇茂初怎麼可能還能活了下來!
他在偏房等待著,心急如焚,直到見到趕來兩個人,他心徹底沉了下去,居然真還活著!
但他臉上恰到好處露出哀傷,哀嚎:“舅老爺,咱們太太、咱們太太沒了!”他一雙眼睛飛快在蘇蕎初身上掃視了一圈,這蘇茂初看上去臉色蒼白了些,身形也單薄了一些,但其他,好手好腳。
他落水居然毫發無損!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蘇蕎初沉下臉,用男聲開口:“這是怎麼回事?你是在跟我說笑,這並不好笑,我妹妹好好在劉府待著,怎麼會沒了!”
這也是劉東平覺得奇怪地方,偌大一個劉府,結果死在這場火災裡就當家主母和府上三管家兩人,雖然要說起來都有理由。
那個歹徒最先放火就是太太房間,至於三管家卻是因為喝得酩酊大醉。
大火來臨,彆人都逃了,彆人也以為他逃了,他卻在自己床上酣睡。
劉東平豆大淚珠說掉就掉,“劉府失火,現在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蘇蕎初震怒:“那些奴才做什麼?他們怎麼沒有救出我妹妹!”她一雙眼睛登時就眯了起來:“我妹妹陪嫁在何處。”
在劉東平背後默默流淚紅梅登時就上前,跪下,額頭碰到冰冷地上,反複磕起頭來。
“大少爺!是奴沒用!沒有救出小姐!”她喊著未隨著小姐出嫁時稱呼,淚流滿麵:“火勢從內室爆發,當時因為小姐身體不適,讓我們開了藥,睡得沉,我們在小姐說太吵,就讓我們去了屋外,等到火勢起來時候,門已經打不開了,大少爺,請幫小姐找出真凶!”
蘇蕎初踉蹌了一下才站穩,呼吸不穩,旁邊甄婉婉扶上她手:“老爺,小心。”
劉東平順勢遞上一封信,“這是我們主子信。”
蘇蕎初打開了信,上麵劉逸雲詳細說了經過,說他出去辦公,結果有人來通知他家裡起火了,回去一看,家裡成了廢墟,隻剩下斷壁殘垣,另外在夫人房間發現了一具焦屍,從突然爆發火勢來推斷,有歹人故意放火,最後表示了他哀傷,如果不是要幫夫人報仇,他恨不得追隨夫人而去。
信件末尾還有幾點水珠乾涸後痕跡,字跡也比較繚亂。
哪怕發生了這樣事,他還是維持著自己一直以來深情形象。
蘇蕎初看惡心不已。
臉上神色也極不好,她用力拍在桌上,“劉逸雲得罪了人,結果卻是我妹妹出了事,他枉為人夫!”
直接就把這事責任推給了劉逸雲。
這話也是在理。
一個內宅夫人出了事,還能是因為什麼,自然是因為男人在外麵得罪了人,被報複了。
而且蘇蕎初一直以來風評都很好。
劉東平被嚇心一跳,當然不能就這麼認下,但是也不能推給夫人,他哭:“舅老爺,我們主子雖然與人有些矛盾,那都是彼此做事正常摩擦啊,這肯定是窮凶極惡歹人,故意盯著官邸,我們家肯定是受了無妄之災啊!”
計劃有誤,蘇茂初沒有出事,那麼其他安排都要改變,他要儘快回去報告給主子。
本來他來到這裡,蘇家應該隻剩甄夫人一人,那時候她能說什麼?蘇家情況已經足夠她焦頭爛額了,或許聽到這個噩耗,她也會倒下去,然後蘇家就剩一個三歲小娃娃,到那時他們劉家作為姻親,把孩子帶回去撫養還能博得一個美名。
至於那孩子,還這麼小,還不是他們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現在卻還要麵對蘇茂初追責。
這時他聽到蘇茂初冷聲:“你回去帶話給你主子,如果一個月內他不能找出凶手,我們兩家恩斷義絕,我妹妹歸家,自此之後,我們兩家再無往來!”
劉東平臉上終於變色,“舅老爺,這!”
蘇茂初冰冷注視著他,“你家主子難道這麼窩囊,他夫人被人殺害,他不著急找出凶手?在他地盤上他都這樣,他還有是蘭瓊縣父母官?不如摘冠請辭吧!”說完,他就一口氣沒提上來,暈了過去,甄婉婉趕緊讓人扶她回去,她自己沒有跟著離開,而是讓人叫來夫君奶嬤嬤:“王嬤嬤,你帶人去一趟蘭瓊縣,不找出真凶,不慰妹妹在天之靈,不允許這麼下葬,我們蘇家女兒,不能死這麼不明不白,如果沒有交代,你把咱們家姑奶奶帶回來!”
劉東平滿嘴苦澀,他沒有想到蘇茂初對這個妹子居然如此在乎,甚至說出了這樣話,確實,主子是縣令,在蘭瓊縣他是最大,但是劉東平也知道,這件事目前確實沒什麼線索。
主子當然是有得罪了人,但是是誰會這麼喪心病狂地來放火?
他被請出了府,看著蘇府大門,再看看整裝待發王嬤嬤及十個年輕力壯小廝,他:“……”
王嬤嬤:“劉大管家,咱們出發吧,姑奶奶那邊,我也需要去見最後一麵,咱們老爺現在剛大難不死回來,身體本來就虛,現在又收到了這個噩耗,情緒激動些也是在所難免。”就她個人來說,她也覺得老爺情緒激動了些,還說出了恩斷義絕話來,但那是老爺,老爺既然這麼吩咐了,她就會按照老爺話去做。
劉東平暗自咬牙,這是在給蘇茂初開脫。
他還不能就這麼回去,為了他主子聲譽,他要做點什麼才行,於是他跪在台階上,衝著大門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同時大聲喊:“舅老爺,我們家主子一定會努力把真凶找出來,您不要再傷心了,要是找不回來,夫人在底下也不會安心,您也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出真凶!”
路邊人看了,停了下來,議論紛紛。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戴白?”
“蘇府有個女兒,這是女兒出事了?”
“年紀還很小吧……”
周圍也是官宦之家,很快就有在門口仆從進去裡麵給主子報告了這消息。
“蘇家怎麼最近這麼多災多難啊……”
劉東平帶著王嬤嬤一行人快馬加鞭回蘭瓊縣,不知道主子那邊有沒有找到些線索,這放火人就算是蘇茂初不說,也是要找,不然下一次,他放火地方不是夫人房間,而是主子住房間那就糟了。
說起來也是他們府上那些家丁不爭氣,有人進來放火他們都沒發現,直到火勢起來了之後才知道,想起他被火燒沒了那些財物,劉東平就一陣心疼。
蘇蕎初順勢暈過去之後,被帶去房間裡麵休息,蘇蕎初躺了一會,“醒”了過來來,洗漱喝粥。
全程隻有甄婉婉在。
她現在貼身事都不能再假於人手,也幸好之前他們夫妻恩愛,插不進其他人,偶爾才會有丫鬟幫忙,現在這樣也不突兀。
甄婉婉喝了半碗熱粥,看著穿著一身常服蘇蕎初:“你身邊人怎麼選?”之前夫君身邊小廝已經在水匪刀下成了亡魂,次一等倒是還有,但那些人對夫君比較熟悉。
蘇蕎初:“讓人從莊子裡挑選幾個,之前那幾個二等三等調去店鋪,還有那些在這次水匪中遇難,好好安置他們家人吧。”她要再找兩個小廝幫她跑,生活起居這些她親力親為,減少彆人跟她接觸機會。
甄婉婉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這樣好,你先睡一覺吧,長途奔波,你也累了,其餘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蘇蕎初確實累了。
甄婉婉睡不著,靠在床沿上發呆。
現在躺在她身側是小姑子,夫君他正在廟裡。
他一定覺得孤單吧。
現在這情況也不適合送他回祖墳安息。
夫君,你等等我,過兩天我就去看你。
***
之前大哥請假還有些日子,蘇蕎初就借著病了名義在家裡養病,同時練字,儘量把自己字跡向大哥靠近,這點不是很難,因為他們都是父親啟蒙,用是同一個字帖,現在多練練,不求神似,隻要形似。
因為她在水裡傷了手筋,字寫沒有之前好是正常,還有就是和大嫂一起梳理大哥在朝中關係,這些都需要蘇蕎初掌握,不然等到時候什麼話都接不上來,就要露餡了。
過了兩天,甄婉婉帶著人去了廟裡還願,走在半途,她跟著蘇真去了另一個廟裡。
來到這個院子,看著那幅棺木,甄婉婉淚如雨下,她不敢打開棺木,但是她又怕見不到他最後一麵,猶豫之後,她打開了,看著裡麵麵目全非夫君,這一刻,她對劉逸雲恨意瘋長。
夫君,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不然我有何顏麵去見你!
*
劉逸雲看著回來劉東平,聽他說了這次去都城所見所聞,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找出真凶?一個月?蘇茂初這人果真討人厭,他不想找出真凶嗎,要是被他知道是誰,他肯定要讓對方生不如死!
想到變成廢墟劉府,他就心裡一陣發狠,至於蘇蕎初這個原配沒了,劉逸雲倒是沒有太大感覺,本來他也計劃要送她上路了,隻是原本還想著要利用她死給自己樹立一個愛妻形象,塑造他一往情深美名,這樣那些藏在深閨小姑娘會更容易對他產生好感,現在沒有了。
而且讓人更讓他不敢置信是蘇茂初居然還活著!
那些人也太沒用了,這麼一個文弱書生都不能解決,也是蘇茂初足夠好運,沒在江水中死去,不過下一次他不可能還有這份運道了,他會做好萬全之策!
想到這裡,他喝了一口茶,隨即皺著眉毛咽下去,他很久沒有喝過這麼次茶葉了,隻是現在他府上被一場大火付諸一注,裡麵東西也沒了,現在這個宅子是新買,很多東西還沒有安排妥當。
而且之前他衣食住行都是蘇蕎初打理,這點也是劉逸雲唯一覺得她還有用地方。
蘇家有錢,她也不吝嗇把錢花在吃用方麵,他有什麼缺錢事後在她麵前露個口風,她就會知情識趣送他一些,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想到庫房裡麵找到那點殘渣,他用力一摔,“啪”一聲,杯子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劉東平跪在地上,頭碰在地麵,沉默不語。
他知道,主子肯定會惱怒。
“那個王嬤嬤怎麼安置?”
劉東平維持著自己姿勢:“讓人帶去了客房,等會就會過來。”
劉逸雲沉默不語。
想著接下來安排。
現在是把蘇蕎初屍身裝裹了起來,等待蘇家那邊消息,幸好這時候是冬天,加上蘇蕎初被火燒成這樣,不怕放。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劉東平:“你去查,你聽到了,一個月,去把人找出來!”
劉東平領命:“是!”
劉逸雲遺憾劉府被燒毀了財物,這些東西蘇蕎初自然不會便宜他,大部分她都搬到了空間裡麵,就留了一些迷惑他們東西,讓他們以為被燒沒了。
她這些東西,一點都不會再便宜他。
哦,不對,她還是有東西留下來,想到這裡蘇蕎初笑了,甄婉婉扶著肚子過來,看到她這個笑容,奇道:“你怎麼笑成這樣?”
蘇蕎初:“想到了高興事,我離開時候除了放了一把火,我還另外留下了一個木雕,之前我生日他親手做給我,我在那木雕上下了點東西,要是他拿著這個木雕玩睹目思人戲碼,日夜留在身邊,他以後就真彆想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