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在這樣的死寂中,李銀航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舫哥,你說……什麼?”
江舫的回答是一肘搗碎了附近的一扇封死的窗戶。
截止目前,車輛已行駛了將近1小時。
車底傳來的規律的、充滿力量感的碾壓聲,讓車身?轟隆隆地震顫著。
他們已經開出了許久,卻仍未駛出這蜿蜒如龍的長霧。
龐大的霧山成了天?地之間唯一的支柱,仿佛是凝住的固體?,直到車窗開啟,才讓人恍覺這“山巒”原來是流動著的。
江舫隨手從支架上卸放下一方小桌,單手按住一角,提膝一撞,便把大半塊塑料桌板折了下來,隻剩下一長條冷森森的塑料尖茬還懸在原處。
他把塑料板的一端探出窗外,浸入霧中,蜻蜓點水似的,在霧裡一點即還。
待江舫再取回塑料板時,車廂裡的三人的臉色瞬間難看?到無以複加。
——塑料板和?霧氣接觸的部分,居然被平齊地削去了一整片!
在外間流淌的,根本不是流動的霧氣,而是萬重?的刀片!
隻要?落入其中,就會在瞬間碎裂成萬千分子顆粒,飄散無蹤。
“看?到沒?有?我們錯了。”江舫用遺憾的口吻道,“不該上車。”
這輛車的確是駛向“未來”的。
可?惜,“未來”的名字叫做死亡。
元明清後退兩步,膝彎撞到了座椅,順勢頹然坐倒其上,乾咽了兩口口水。
他想?爭辯,說不定到了站,或者等這股霧氣消散了就好了。
但他還不至於天?真至此?。
陳夙峰詫異道:“可?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江舫輕輕笑了笑。
他就帶著這樣的笑意,閃電一般捉住了深受震撼、正在發癡的元明清的手腕。
元明清也並非任人搓圓捏扁的人物。
在他意欲抬手反抗時,江舫從袖管中滑出一截細鋼筋,一個穿刺動作,徑直貫穿了他的手掌。
在他吃痛瞬間,江舫反手扭住了他的後頸衣物,單腳踩在單邊座椅上,腰身?一擰,險伶伶地躍跳過座椅靠背,在狹小的車廂走廊中,和?元明清前後易位。
他身?在半空中時,掌心裡就翻出了
剛從倉庫取出的短匕。
江舫甫一落地,匕首尖端便朝著意欲向前衝逃的元明清肩頸處共捅了三四刀。
在接連不斷的襲擊中,元明清痛得?幾欲發狂,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倒而去。
江舫成功借勢,抓住元明清的頭?發,將他的眼睛瞄準了他剛才親手劈開、還與桌軸藕斷絲連的尖銳桌板,合身?引他向前撞去——
李銀航發出了一聲尖叫,掩過了血肉四濺的聲音。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鐘。
乾脆利索地完成了一場血腥刺殺後,江舫喘勻一口氣:“就這個意思。”
“我特意把門都關好了。”江舫用沾了血的大拇指指了指3號車廂的方位,貼心地補充道,“免得?你們把上一節車廂弄亂了,讓他弄不懂車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夙峰呼出一口濁氣,點了點頭?:“……明白?了。”
他們搭上了錯誤的列車。
唯一的出路就是儘快回到車站,終結這一次的輪回。
與其被霧氣無聲無息地殺死,或者被霧氣困在車內不敢下車、活活餓死,不如製造儘量多?的慘殺,讓車廂裡的畫麵越慘烈越好。
南舟是第一個回到車站、且擁有自主行動能力的人。
在契約書中提到的“提示”,極有可?能是留給他的。
他們這四隻小螞蟻,需要?以自己的生命為線索,給南舟留下足夠的“車廂危險”的信息素。
陳夙峰左右四顧,扯下了4號車廂本就鬆垮的窗簾。
……他在剛回到車站時,由於san值差點歸零,心神?不屬,被李銀航扶上了車,又被凸起的膠皮絆了一跤,扯鬆了這片窗簾。
現在這道窗簾,可?以用來做他的裹屍布。
陳夙峰平靜道:“殺了我吧。”
麵對江舫,他的話音沒?有太多?動搖。
即使?元明清正鮮血斑斑地跪在他麵前,垂落的手臂肌肉還在神?經質地一下下抽搐著。
江舫凝視了他半晌,接過了他手裡的窗簾,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理性評估道:“你出去之後可?能需要?讓虞律帶你去接受一下心理治療。這樣總是想?著死可?不好。”
陳夙峰:“……”
李銀航:“……”
他們雖然都沒?敢說話,但
一致認為江舫才是最需要?心理治療的那個。
處理陳夙峰沒?有花費太多?時間。
江舫用窗簾絞殺了他,並將他溫熱的身?體?橫抱著放倒在地,用窗簾仔細地覆蓋了他的軀體?。
確保他已經成功斷氣後,江舫將目光投向了李銀航。
李銀航:“……”
她的後背緊緊貼靠著廂壁,冷汗盈額地同他討價還價:“舫哥,我們的交情不壞吧。……我可?以選擇怎麼死嗎?”
江舫紳士道:“好的。我尊重?女孩子的選擇。”
李銀航:“……”我謝謝你。
她踩著柔軟的座墊,站在了源源不斷向內湧入霧氣的、碎裂了一大片的車窗玻璃前。
她看?向窗外,有種如臨深淵的錯覺。
深呼吸幾記後,她回過頭?來:“舫哥,你能過來一下嗎?”
江舫依言靠近,並認為李銀航或許是對自己下不了手。
這種心情可?以理解。
元明清已經留下了足夠慘烈的跡象了,他不介意讓李銀航死得?更乾淨無痛一些。
當他走到李銀航身?前時,她的丸子頭?被風拆開了幾縷,拂過她的眼睛。
但她下手是出乎意料的精確。
——李銀航單手一揮,用掌心裡藏著的刀片,割開了江舫的頸動脈。
她蒼白?著臉,促狹地對江舫微笑道:“這樣……是不是就更像我們在打架了?”
江舫愕然了一瞬,捂著噴血的頸部,眨一眨眼睛,嘉許地笑了。
謝謝。
考慮得?很周到。
也替他省了事了。
完成了這小小報複的李銀航,麵朝著江舫,反手扶住了斷裂的車窗玻璃茬口,在車窗邊緣留下了一個鮮紅的血手印。
她身?體?後倒,把自己拋到了風裡。
刹那間,她就消匿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