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能找到很多理由,比如容見才受過傷,打了個人,又被逼問了那麼久,心情很差,還有就是容見應該很好哄,一點事都能開心很久。
可這些都不是理由。因為對於明野而言,彆人開心或是痛苦都很無關緊要。他隻評定對方是否能做到本該完成的任務,以此為基礎,對那些人獎勵或懲罰。
他不需要遷就任何一個人,也不必顧及他們的情緒。
從客觀意義上來說,明野的確做過許多讓容見快樂的事,可那些都是有目的的,是因為明野想要從容見那裡知道某些事,某些信息,容見的快樂是達到目的的副產品,雖然確實存在,但其實可有可無。
這一次不同。明野做了一件從最終目的上而言毫無意義的事,純粹是讓容見開心罷了。
明野想做的事從沒有做不成的。
他知道容見不能吃這些,也從不發朋友圈,卻會看那些浮城美食推薦的公眾號。
而明野曾見過容見為這家店點讚。
就像是現在,容見就舍不得拒絕這份冰沙,可一旦接受了就沒辦法再板著臉了,可還是彆扭,就在接過冰沙的時候小聲地講了一句謝謝,舀了一大勺吃下去。
這家店不愧是網紅,味道果然很好。
容見覺得不太好意思,明野什麼都沒做,隻是想問清楚發生了什麼,而且自己一直說謊的確很讓人不耐煩,於是又偏過頭,很認真地說了句謝謝。
明野一直在敲著手機,忽然抬頭說:“不能再吃了,會生病。”
容見原來還在開開心心地吃著冰沙,不願意停下來,他說:“不會那麼容易生病的。”
他的話頓了頓,似乎是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又添了一句,“而且吃到一半扔掉很浪費,網紅店那麼難買。”
明野抬起頭,漫不經心地說:“那剩下的我吃掉就不會浪費了。”
無論是同性還是異性,排除掉親人關係後,說這樣的話都過於曖昧了。
僅僅是一瞬間,容見的耳朵邊都紅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乾巴巴地拒絕,“沒,沒關係,不浪費……我不吃了,秋天了,冰吃多了不好。”
說完就立刻放下勺子,係緊塑料袋,恨不得馬上就扔掉這半盒冰沙。
陳妍妍吃著明野買來的冰沙,一時如鯁在喉。
是的,她不應該在車裡,而應該在車底。
倒是駕駛座上的劉叔沒注意到後座的暗潮湧動,有些為難地舉起手機,“先生急著催您回家,說是再不回去,您以後再也彆想出門了,我也得扣工資。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去,再送容小姐回去?”
陳妍妍像隻氣炸了的河豚,剛想要說什麼,卻被容見打斷了,他說:“劉叔,您就把我們放在前麵吧,我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了。”
容見從車上走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了燙手的冰沙。
明野輕輕笑了笑。
直通容家的公交車正好路過,他們決定坐公交回去。
現在太晚了,公交車上空無一人。
他們坐在最後一排,中間隔了一個位置,容見又穿上了明野的外套,額頭抵在車窗上,看起來懶洋洋的,似乎累極了。
公交車開得很平穩,沒什麼顛簸,容見又這樣睡著了。
明野往容見身邊靠近了一個位置。
容見睡的很好,用手隔開額頭和堅硬的玻璃窗,大概是想要睡的更舒服一些。
他的手太白,直到現在還殘留著曾握住冰沙被冰過的痕跡,有點紅,像是被什麼傷害過。
明野有點後悔用冰沙哄他了,那是不恰當的手段,會帶來很多預料外的不良後果。
也許容見會生病,他太容易生病了,雖然他根本沒吃多少。
其實當時明野說出那樣的話,也沒打算吃掉剩下的冰沙。他隻是很清楚可以用這種辦法使容見放棄,達到自己的目的。
明野已經在容見身上用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他現在非常了解容見,知道容見不會阻礙自己,不必再費力接近他。明野也可以明白他的想法,猜到他的反應,可即使如此,明野依舊覺得有趣。
然後,他的心會為容見跳快一秒鐘。
如果說痛苦來源於無法滿足的欲望,那這一秒鐘加快的心跳就像是來自得到稍微滿足的欲望而反饋的快樂。
可明野不是這樣的的,他所有的欲望都是必然會得到滿足了。
因為從來不是他追逐著欲望,而是欲望在追逐他。
明野太出色了,無論什麼都做得好,可他從來沒有喜歡做的事,卻有礙眼的人。
欲望在此時此刻追上他了。
明野並不克製。
這很新奇。
於是,明野將容見的腦袋掰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公交車裡一片昏暗,什麼都是模糊的一團。
所以從外麵看起來,容見和明野就像每一對早戀的十八歲高中情侶,在空無一人的公交車最後一排偷偷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