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見一怔,過了好一會,才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護士正好轉身,看到狼狽的容見,畢竟他表麵還是個女孩子,大概有點可憐他,安慰著說:“可能是出去買東西了吧,等等就回來了。”
其實容見很能理解明野,他剛剛告白被拒,能立刻收拾好情緒,把自己送進診所已經很厲害了。告白失敗這樣的事,隻要是珍惜喜歡,無論在哪個年紀都是很難過的。
容見想,如果明野暫時不想再見他,也是理所應當的。
護士似乎忍不住打抱不平,“你還是個女孩子,他怎麼就跑了留你一個人……”
容見忍不住替明野解釋,“我是自己打架受傷的,他是好心送我來的同學。”
醫生推開門,從外麵走進來,戴上一次性手套,對容見說:“有幾處傷口?”
容見攤開左手,露出手臂和掌心的傷口,想了一會,又撩開頭發,右邊額角也被撞破了皮,周圍一片淤青,加上容見本來的皮膚就白,看起來觸目驚心。
醫生看了幾眼,很熟練地拿出工具,叮囑了句:“沒多大事,就是會有點疼。”
最先處理的是掌心的擦傷,也許是因為傷口不太深,容見沒感覺到有多疼,就是很冷。診所裡原來沒有人,空調是才打開的,溫度不高,清理傷口的器具和藥水也很涼,容見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都要被凍住了,冷的厲害。
醫生本來要縫合胳膊上傷勢最重的劃口,容見卻要求先處理額角的傷口。
額角的傷口處理到一半,門忽然又被打開,灌進來一室冷風,容見反倒被凍清醒了,連醫生的叮囑也顧不上,擅自偏頭看過去。
明野從外麵走進來,手上拎著兩個塑料袋,一低頭就看到坐在椅子上處理傷口的容見。
他皺著眉,有汗水從額角滾落,似乎對容見的不聽話很不滿意,“不是說了,等我回來陪你一起。”
容見怔了怔,很快反應,“對不起,我沒看手機。”
明野走到容見身邊蹲了下來,將充好電的熱水袋塞到容見的胳膊下墊著,也顧不上還沒清理的皮膚上還沾滿血。另一個塑料袋裡裝著熱好的三明治,鮮牛奶還有一些一看就是給容見準備的東西。
容見想,原來明野是給自己買東西去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不是個好消息,遠遠不如明野因為傷心離開,可容見私心裡覺得很開心。
醫生很快就清理好額角上的傷口,最後一個是胳膊上的,傷口很長,卻不深,看起來狀況還可以,就問了一句,“要不要縫合?縫合的話肯定會留疤,但不縫愈合得慢,疼的久,平時也不方便。”
“要。”
“不要。”
“要”是明野說的,比容見的話還要快半秒鐘。
明野看向容見,以一種表麵說服,實際不容反抗的語氣說:“縫吧,好起來快一些。”
容見仰頭望著他,卻沒輕易屈服,他說:“我不想縫。”
又很小聲地添了一句,“不想留疤。”
對於原來的容見來說,留不留疤完全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大約是越明白不能和在一起就越想在明野心裡留個完美無缺的好印象,
容見偷偷問內心,你想成為明野的白月光嗎?
是的,他想。
容見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虛榮心,從前活了二十年都沒有過。
可他不應該這麼做。
明野又皺起了眉,似乎是想要說什麼,護士卻插嘴打起了圓場,“高中小妹妹年紀輕輕,肯定不想留疤,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影響不大,就順著人家的心意唄。”
明野的目光落在那道傷口上,他想,算了,容見今天都這麼疼了,就放縱他的任性吧。
他好好注意不就行了。
於是,容見難得說服明野一次,沒有縫傷口,僅僅是上藥包紮了起來。
縫好傷口後,容見吃掉了半冷不熱的三明治,兩人走出診所,明野先容見一步,蹲在台階下麵。
這是步行街的儘頭,車開不進來,他們隻能走出去才能坐上車,容見又很虛弱,沒有力氣,連走路都歪歪倒倒。
但這些都是借口,容見剛剛才吃了東西,又喝了鮮奶,傷口包紮好了,如果真的想走,怎麼也能走得出去。
他就是忍不住,所以伏上了明野的後背。
明野的腳步很紮實,後背很穩,容見趴在上頭,一點也感覺不到搖晃。
路上行人稀少,明野走得很慢,他慢慢地問:“疼嗎?”
容見本來應該說不疼的,可忽然又很委屈,不過也舍不得說很疼,讓明野也難受,隻是用鼻音講:“有點疼,現在不了。”
明野像是忘了曾經表白過的事,認真地叮囑容見,“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不要強撐,肯定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比如暫時妥協,給一點就給,日後能討回來。”
容見在明野的背上點了下頭。
他心裡很難過,明野多好啊,為什麼要喜歡自己。
不應該喜歡的。
明野能感受到容見的動作,同時落下來的還有一滴溫熱的水珠。他的後背僵硬了三秒鐘,原來想對容見說,如果和自己在一起後就不一樣了,自己會時時刻刻保護他,不讓他受一點傷。
這些話都不再能說得出口的。
直至此時此刻,他也沒想過要祈求神佛,索要容見的真心。
明野從頭到尾都是要容見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