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康帝和陸玄愔過來探望皇後,就見太後高興地和他們說:“皇上、小七,其實哀家當年給玄愔定下的是褚大姑娘,隻是因為她有婚約,隻能退而求其次,定下褚二姑娘。現下褚大姑娘沒了婚約,那就讓她嫁給小七罷,她合該是小七的媳婦。”
元康帝:“……”
陸玄愔不禁看向躺在床上的皇後。
隻見皇後一臉欣慰的模樣,附和道:“母後說得對,這褚大姑娘本就是玄愔的未婚妻,母後早早就相中了。”
元康帝見太後一掃先前的愁容,滿臉高興的模樣,到底不好拂了她的興致。
不過他也沒有因為太後高興就馬上定下來,而是看向陸玄愔。
“玄愔怎麼看?”
皇後和太後紛紛看向陸玄愔,特彆是太後,緊張地說:“小七啊,你覺得褚家的大姑娘怎麼樣?”
陸玄愔這次沒有沉默,直接說道:“她很好。”
難得能從兒子嘴裡聽到這類似誇獎姑娘家的話,元康帝一臉意外,太後則笑得合不攏嘴,覺得孫子和自己的眼光一樣好。
“既然小七也說好,那就趕緊給他們賜婚。”太後高興地說,然後想到什麼,又慶幸地說,“幸好先前沒急著賜婚。”
皇後一臉笑盈盈的,嘴裡附和著。
元康帝原本還擔心皇後會氣壞身子,有個好歹,太後也會一直耿耿於懷,鬱結於心,哪知道突然峰回路轉。
他看向陸玄愔,再次確認,“玄愔這次真的確定了?”
陸玄愔道:“父皇,兒臣、確定。”
元康帝聽罷,也不再說什麼。
聽說昌樂公主府發生的事,他固然震怒無比,但也不想委屈兒子,想給他挑個更好的皇子妃。可若是太後、皇後和兒子都願意,他總不好反對。
元康帝暗忖,大不了以後再給兒子擇幾個家世好、貌美溫柔的側妃,總歸不能委屈了他。
**
褚映玉在寺裡住了五天,第六天終於準備回莊子。
樂嬤嬤總算鬆口氣,她還真怕大小姐一直住在寺裡不回去。
寺裡可不同自家的莊子,這裡人多眼雜,每天都有來上香的香客,怕一個沒看住,讓大小姐出什麼事,屆時夫人可饒不得她。
下人在收拾東西,褚映玉則去給佛祖上炷香。
上完香,她靜靜地望著滿麵慈悲的神佛,沐浴著遍地檀香,仍是壓不下滿心的厭悒。縱是夜裡,睡在寧靜的寺院之中,仍是夢魘不斷,不能安然入眠。
似乎連佛祖都不保佑她。
褚映玉呆立片刻,轉身走出寶殿。
路過一處齋房,突然聽到裡麵傳出一道笑聲,接著聲音的主人提起“靜安郡主”,褚映玉不禁停下腳步。
“……靜安郡主也是可憐,原以為是潑天的富貴,哪知卻被禠奪了郡主封號。果然,這女兒若是養不好,不僅是給彆人養仇人,也是給自己養仇人。”
“可不是,誰知道那褚二姑娘居然如此大膽,敢在昌樂公主的賞花宴和榮親王世子私會……”
“七皇子再不好,能是她嫌棄的嗎?”
“也不是七皇子不好,誰讓榮親王世子不結巴呢,姑娘家都想要個正常的夫婿,不是誰都……”
…………
褚映玉怔然片刻,沒有驚動齋房裡的客人,轉身離開。
下人已經將行李收拾好,見她過來,便扶著她下山。
行到山腳處,彆莊派來的馬車已經等候在那裡,褚映玉坐上馬車,隨著搖搖晃晃的馬車,她的思路不免又飄回剛才聽到的事。
原來褚惜玉的心上人是榮親王世子。
她對榮親王世子沒什麼印象,以前大多數時間都被拘在府裡學規矩,後來嫁給七皇子後,七皇子因極少回府,世人都知道七皇子對她這個無恥搶奪妹妹婚事的皇子妃不喜,自然也不會給她下帖子請她去作客。
至於後來,聽說榮親王世子在一次南下剿匪時犧牲了……
褚映玉總算明白為何上輩子直到她死前,褚惜玉和榮親王世子的事沒有暴露。
好像是明年夏天罷,榮親王世子就會剿匪犧牲。
想到這裡,褚映玉掀開車簾,看向外麵被冬雪覆蓋的皚皚雪山,麵上無悲無喜。
回到莊子,褚映玉剛下馬車,就見莊子的管事滿臉凝重地過來。
管事道:“大小姐,先前莊子裡采買的下人回來,說夫人生病了。”
褚映玉哦一聲。
倒是樂嬤嬤和寄冬等人大吃一驚,夫人怎麼會生病了,趕緊問道:“夫人病得嚴不嚴重?”
“這……屬下也不知。”
因為褚映玉這大小姐住到莊子裡,不能虧待她,是以莊子每隔兩日會進京采買。采買的下人身份不高,恰巧遇到長平侯府的下人,彼此閒聊幾句時,從中得知靜安郡主生病,其他的一概不知。
管事想著,大小姐是夫人的女兒,夫人生病,總歸要告訴她一聲的。
接著又問道:“大小姐可是要回京?”按照正常情況,知道母親生病,作女兒的要回去侍疾的。
褚映玉停下腳步,說道:“先派人個回京裡問問。”
管事得了話,便趕緊去安排,因眼下天色不早,這一來一回需要大半天的時間,估計也要明天才能得到消息。
褚映玉確實沒有馬上叫人收拾行李回京的意思,徑自回房歇息。
聯係先前在寺裡聽到的那幾句話,便知母親這次肯定會很不好過,會生病也是正常的。褚惜玉和榮親王世子的事暴露,引來的混亂定然不小,不是長平侯府所能承受,府裡現在還不知道如何混亂呢。
這種時候,褚映玉並不想回去,反正見到她,母親的病也不會突然好。
說不定母親看到她,反而會更煩。
褚映玉坐在窗前,默默地看著窗外冬雪寂寂的庭院,並不關心長平侯府會如何,最終會是被問罪,還是化險為夷,她都不在意。
“小姐!”
寄春一臉喜色地走進來,從袖子裡摸出一封信,遞給她。
“姚小姐給您寫信了。”
褚映玉平靜的神色終於浮現幾分波動,她接過那封信,盯著信上熟悉的字,慢慢地拆開看起來。
寄春高興地說:“幸好來了莊子,咱們才能順利地收到姚小姐的信,要是在府裡,這信肯定又會送去夫人那邊,最後能不能落到您手裡,還不知道呢。”
說到這裡,寄春不禁歎了一聲,覺得小姐實在太難了。
寄春嘴裡的姚小姐又名姚桃,是常州姚氏之女,姚桃的父親是鎮守西南之地的姚大將軍,其母是青州人,出身青州葛家。
說起姚桃和褚映玉的相識,也是個巧合。
當年褚映玉在青州時,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差點被拍花子拐走的姚桃,至此兩人相識,情同姐妹,姚桃也是褚映玉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好友。
去年時,姚桃的外祖母葛老夫人病世,她陪同母親前往青州外祖家奔喪,兩人已有近一年未見。
雖然不常見麵,不過兩人有書信聯係,姚桃也會讓人送些東西過來給褚映玉。
隻是褚映玉能不能收得到,要看靜安郡主的心情。
“小姐,姚小姐在信裡說了什麼?”寄春好奇地問。
褚映玉道:“姚桃說,明年春天她要回京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寄春高興地道,掰著手指頭說,“現在已經是臘月,等過完年,就是春天啦。”
寄春由衷地希望姚小姐能趕緊回京,否則小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若是有姚小姐在,至少姚小姐還能時不時給小姐下個帖子,請小姐過府說說話,不至於總是悶在家裡。
褚映玉看完信,讓寄春磨墨,給姚桃回了一封信。
將信交給寄春時,她鄭重地說:“這信你一定要交給信得過的人,彆讓人拆了。”
寄春神色一凜,明白她的意思。
夫人讓樂嬤嬤她們盯著小姐的一舉一動,就算是一封信,也要送過去給她過目才能寄出去。以往寄春也不知道這事的,還是有一回姚小姐告訴她們的,說她接到褚映玉的信時,發現信被人拆開過,還抱怨送信的人不可靠之類的。
她又想起小姐落水後,明明在病中,還寫了幾封信讓她寄去青州的,但想必那信還沒出府裡,就被夫人沒收了罷。
這幾個月,小姐都沒有收到姚小姐的信,也不知道是夫人沒收了,還是姚小姐沒寫。
寄春拿著信出去,大半天後方才回來。
晚上,她伺候褚映玉洗漱,一邊笑著說:“小姐,這次夫人生病,樂嬤嬤和管事都不怎麼盯著奴婢,讓奴婢尋了機會出去,奴婢已經將信交給姚小姐的人,讓他帶回去了。”
和褚映玉不同,姚桃那邊有可以用的人手,這次寄信過來時,人也沒走,在莊子附近等著。
褚映玉嗯一聲,臉上總算多了些笑影。
這算是她重生後,唯一覺得高興的事,隻希望姚桃這次能順利回京,莫要再遇到前世那樣的事……
晚上,褚映玉滿頭大汗地從睡夢中驚醒。
醒來後,她就睡不著了。
她擁被坐起,拭去額頭的冷汗,睜著眼睛,盯著黑暗中帳幔的輪廓,想著上輩子的兩件憾事,一憾祖母去得早,無法承歡她老人家膝下,二憾好友姚桃之死。
可惜她重生回來,祖母早已經去世,無法挽回,此乃一憾。
不過還可以挽回另一樁憾事。
褚映玉坐了許久,直到寄春小心地掀開簾子,就著搖曳的燭光,看到她靠坐在床上。
“小姐,您又不好好歇息。”寄春心疼地說。
褚映玉有些懶洋洋的,也不和她爭辯什麼,說道:“我這就睡。”
寄春扶她躺下,去摸了摸被窩,確認被窩裡還暖和,便盯著她,直到她閉上眼睛,似乎睡去了,方才掩好帳幔,退到外間的小床歇息。
翌日,褚映玉醒來時,人看著懨懨的,精神不太好。
屋子裡伺候的人都習慣了。
似乎自從小姐落水後,她每天醒來時的精神都不太好,其他人不知道,隻有寄春知曉,她每晚都沒怎麼睡,第二天怎麼可能有精神?
褚映玉用過早膳,便開始等消息。
隻是她還沒等到長平侯府的消息,卻等來賜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