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有些脹痛的額頭,隻覺得心頭憋悶得厲害,某些情緒在心口橫衝直撞,欲要宣泄出來。
這一次,他終於做了一個完整的夢。
夢裡的人很多,不再隻圍繞著褚映玉而轉。
在夢裡,他從北疆歸來後,對婚事一直不上心,也不關心未婚妻是哪一個,是以也沒讓人去保護褚映玉,暗衛自然也沒發現褚惜玉和榮親王世子之間的事,婚禮順利地舉辦。
直到進入洞房,當他掀開新娘子的蓋頭,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原來新娘並不是褚家的一姑娘,而是褚家的大姑娘褚映玉。
不說這是皇子娶妻,就是尋常百姓之家,婚禮時新娘居然換了個人,這都是大事一件,若是聖人怪罪,無人能擔得起。
隻是已經拜完堂,人也進了門,自然不好再將人送回去,否則便成為整個大周的笑柄。
除此之外,陸玄愔也不在意他的妻子是褚惜玉還是褚映玉,攔住要進宮稟報的宮人,留下了褚映玉。
夢裡的陸玄愔很平靜地接受妻子換了個人的事。
然而夢境外的陸玄愔在看到掀起蓋頭時,新娘眼裡的驚惶害怕和無助時,心口難受得厲害,心臟都要絞碎。
他很想安慰她,很想將她擁在懷裡,讓她不要害怕。
然而夢裡的自己對她無情之極,或許是沒有任何感情,漠然地接受她的替嫁,給她皇子妃的尊榮,卻無其他。
夜風從窗口吹來,帶來一陣冷意,陸玄愔不禁撫上心口。
原來是替嫁嗎?
如果褚惜玉和榮親王世子的事沒有暴露,最後會變成褚映玉替嫁,讓她擔上搶奪妹妹婚事的罪名,永遠為世人指責。
陸玄愔氣惱夢裡的“自己”對她的漠視,卻又明白,那時候的自己對她無甚感情,並不耽溺於兒女私情,自然不上心,給她一個皇子妃的位置足矣。
現在的陸玄愔,卻為那夢境裡的人心疼難受。
後半夜,陸玄愔再無睡意,一遍一遍地回憶著剛才的夢境。
原本他以為這些夢境應該是未來的示警,她注定要成為他的皇子妃。
而且每一次見到她時,他心裡都會湧起一股極為溫柔的情緒,想要擁她入懷,想要將她嗬護她,撫去她眼裡的驚惶和無助。
隻要想到她,心裡就會萬分愉悅,見不到她,又會天天想念。
現在,他卻不確定了。
夢醒後的他有多憐愛她,夢裡的自己就對她就有多冷漠無情。
這到底是什麼?
陸玄愔就默默地坐到天亮。
寧福兒進來,發現他一身寒氣,不知道坐了多久,嚇了一跳,趕緊問:“主子,您昨兒沒歇息好?”
陸玄愔轉頭看他,神色冷峻,突然問道:“可懂夢?”
寧福兒愣了下,不禁看向他,猜測道:“主子,您是做夢了嗎?做了什麼夢?”
陸玄愔垂眸,說了兩個字:“映玉。”
聞言,寧福兒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神色。
主子昨晚做了夢,而且這夢和未來的皇子妃有關,讓他醒來後就睡不著,一直坐到現在。
寧福兒笑道:“主子這是夢到褚姑娘了?不是很好嗎?”
然而寧福兒並未想到,他的主子不是昨晚夢到人,而是幾乎隻要入睡,就會夢到那個人,就像在經曆一場真實的回憶般。
隻是以前的夢境都隻是一兩個片斷,主角永遠隻有褚映玉,直到昨晚,夢境突然變得齊全,人物也變多了。
陸玄愔皺眉,似是不滿寧福兒的話,又開口道:“經常。”
寧福兒這下子真的徹底愣住,遲疑地說:“主子的意思是,您經常夢到褚姑娘?”
陸玄愔嗯一聲,並加了一句:“每日。”
還每日?
這下子,寧福兒總算明白主子為何對褚映玉這般上心,這日日都會夢到人家姑娘,不想上心也會上心。
他有些緊張,“主子,這……您要不要去相國寺找慧圓大師看看?”
哪有人會日日夢到一個人?
寧福兒第一時間便想到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作崇。雖然這麼想有些不敬,但這種事實在不合常理。
哪知道他剛說,就見主子冷冰冰地看過來,眼裡儘是戾氣。
寧福兒嚇了一跳,爾後想起,好像兩個月前,主子確實去過相國寺一趟,難不成他早就找過慧圓大師?
陸玄愔確實已經去見過慧圓大師。
天天都夢到一個人,而且夢醒後,那種酸澀的、喜悅的、欲要見她的衝動,一直纏繞著他。理智上他知道這事透著古怪,可情感上又極為喜悅,恨不得馬上與她成婚,兩人日日處在一塊兒。
起初他自然也是抱持著懷疑的心態,直接去找得道高僧。
相國寺的慧圓大師是得道高僧,時常在外雲遊,極難遇到他。
陸玄愔去的時機正好,遇到雲遊歸來的慧圓大師。
寧福兒是個擅長揣摩上意的,不然也不能成為七皇子身邊的近侍。
觀主子的反應,不知道這事沒什麼不合常理,褚家大姑娘依然是主子認定的七皇子妃,容不得他們質疑她,對她不敬。
寧福兒馬上改口道:“主子,或許這夢境是你們的前世,前世您和褚姑娘已經定下盟約,今生再續前緣罷?這夢境便是一個提示。”
陸玄愔微微頷首,麵上難得露出些許笑意,“不錯。”
這是讚同他的意思。
寧福兒咧嘴笑起來,又笑問道:“既然如此,主子便不必為此苦惱,隻需要等著皇子妃進門便是。”
褚玄愔微微一怔,又想到昨晚的夢。
難道這夢真的是前世?前世她嫁予他,他從未關心她,雖給她皇子妃的尊榮,卻極少與她交心,兩人就算在一個府裡,見麵的機會也不多。
若這真是前世……她過得定然不好罷?